正文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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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筠跪在冰凉的地上,头痛欲裂,脑袋里一片混沌,好似有人用勺子用力刺穿太阳穴,伸进脑子里搅拌过一样。
不知过了过久,他捂着额头挣扎着站起来,四肢沉重脱力,好像刚刚动用了巨大的力量。他恍惚的睁开双眼,眼前的物什重重叠叠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似乎是一间极普通的弟子房。
这是哪儿?
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靠在墙上,慢慢恢复了些气力,谨慎的打量着四周。没有杀气,也没有人的气息,屋内陈设简单,但颇为整洁,床上摆放着一件男式衣衫,练功台上打坐痕迹明显。
应该是一个规矩用功的男弟子的房间。
风从半开的窗子里吹进来,手上一冷。纪筠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湿滑黏腻,他对着月光缓缓的抬起双手,瞳孔急剧放大。
血!
他猛地回过身去,在他的后面,有一人倒在满地的血泊之中,少了一条腿。
纪筠呼吸急促,上前一步,发现那断肢的伤处萦绕着淡淡黑雾,正在蚕食着那人的躯体,正是他的吞噬之力。
他勉强稳住心神,闭了闭眼,却怎么也回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在房内修炼,却不知自己怎么到了此处,还杀了一人。
纪筠忽的眯起了眼。果真是那青石古灯!
那古灯是师叔送我的,是我亲眼看着从交易会中买下的,交易会中的人我也调查过,怎么会……不对!
纪筠猛然间想起那时自己刚上山,黎怀瑾不教他术法,只让他反复练习最基础的吞纳吐气,自己只好去外门弟子的教习堂偷书。偷书之时听到一番话:
“哎,你真的去了镇元峰,见了清欤师叔祖吗?”
“这是当然!清欤师叔祖还夸我手脚勤快,要把我留在镇元峰帮忙呢!”
“吹吧你,就你还留在镇元峰?清欤师叔祖什么不会,用得着你帮忙?”
“是真的!霓师叔打坏了院里的篱笆秋千,师叔祖让我帮忙修缮。”
“啊?霓师叔为什么打坏篱笆啊,难道是在练什么威力大的招式?”
“嗯……不是,我听着好像是……好像是清欤师叔祖要去参加珍宝阁的交易会,霓师叔也想去,师叔祖不许,这才闹了起来。”
回忆到这里便结束了,纪筠呼吸一窒。
难道是……有人引我去的?
忽然纪筠抬起头来,看到了远处的遁光,暗道不好。于是他低头,果不其然看见那尸体手中,握着的一个撕破的求救符咒。
他看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议事堂,似是怔怔然看到了师叔的脸。
那遁光极快,立时便要到眼前了,纪筠眷念的收回目光,眼神逐渐坚毅,一闪身破碎虚空离去了。
他离去之时,捏碎了那枚与瑶姬联系的玉佩。
师叔……这次怕是我要食言了……
……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向来寡言老实的宝钟真人狠狠扯过跪在地上的弟子,面容扭曲,“楚源……出事了?”
那弟子吓得面无人色,“是昆山门楚师兄撕破了求救符咒,我们当时正在巡逻,发现之后便赶快前往。在他的房间里便见到……见到了……被杀害的楚师兄。”
宝钟真人呆呆后退一步,愤怒、怨恨、心痛的情绪在脸上接连划过,汇成眼角一滴浑浊的泪:“我的徒儿啊……”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云清欤根本来不及体会自己复杂的情绪。不觉悲伤,只觉荒诞。我们正在计划着引蛇出洞,几乎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怎么楚源、楚源就……
白静远表情凝重,拍桌而起,带着冷静的怒意喝道:“大家还是先去现场看看为妙!宝钟真人且止一止悲伤,拿住那凶手要紧!诸位,随我来!”
说罢,他便站了起来,大跨步出了议事堂,衣摆翻滚出锋利的弧线。云清欤心中慌乱,看他一走赶忙站起来,紧紧跟在白静远身后。
楚源是多么好心性的弟子,怎么就……
众人心知事情重大,也顾不得安慰宝钟真人,纷纷跟上,随白静远去了楚源的住处。
云清欤跟在白静远后面,心惊肉跳的看着身后重重叠叠的法阵一一开启,俱都显露出巨大的威势,在这菁云秘境之中一寸寸的搜索着凶手的踪迹,无声的绞杀了所有可疑的痕迹。
天书在他脑袋里自言自语:“这不可能,那楚源绝对是身聚气运者,不应该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啊。”
云清欤心乱如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隐隐出现。不只是因为楚源。
三宗六门的掌门长老几十人,遁光微闪便一一落在了楚源的房前,呈扇形跟在白静远身后,俱是神色凛然,面沉如水。
当白静远的手触碰到房门的那一刻,云清欤的心忽的提起来了。他慌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祈求平安无事,祈求楚源没有死。
他心中无限的热切希望终究还是落了空,门后满地的鲜血中,楚源在静静躺着,不悲不喜,身体却已被腐蚀大半了。
白静远眼神狠厉,一眼便看见了那正腐蚀尸体的淡淡黑雾,凌空抓过,在指尖碾灭了大半。
长生门的金翁真人脸色凝重,上前一步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判断道:“有魔族的气息,应该是某个魔族的天赋神通,能吞噬万物,厉害无比。”
他顿了顿,沉声道:“应该是那魔星无误了。”
众人面色凝重,这秘境之中只有三宗六门的弟子,如今那魔星能混进来,怕是在某个门派中已经潜伏许久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心头快速过着自己门派中一个个的弟子身份,却发现未怀疑时个个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孩子,如今一点点的细细琢磨,倒是每个人都有嫌疑了。
谁又晓得人心是怎么样的呢?
门外又是一道遁光落下来,宝钟真人被人搀扶着走进来,老态毕现。众人心知他难受,纷纷让出一条道儿来,地上被腐蚀了大半的残躯就这样生硬的撞进他的眼里。
宝钟真人目眦欲裂,双目通红,“是谁,是谁!”
白静远也退在一旁,道了句节哀。昆山门掌门宝锷真人心中烦乱,随口喝令这场中唯一的晚辈弟子赵英成:“还不快把他收起来,摆在这里显眼吗!”
赵英成看了眼白静远的脸色,垂手称是,便要上前将楚源的遗体收拢起来。宝钟真人佝偻着腰,面目狰狞,全然不像平日老实木讷的样子,一掌便将赵英成击退,逼得他连连咳血。
白静远沉沉皱眉,盯着几乎失去理智的宝钟真人:“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宝钟真人未说话,昆山门掌门宝锷真人向前一步,气势冲冲,“我倒想问问白掌门什么意思!这三宗六门的大比是你们太白宗组织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太白宗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云清欤拉住了咳血不止面色惨白的赵英成,为他传了些灵气护体,心神却全然在这风云诡谲的局势之上,担忧的望着无甚表情的白静远,只恨自己口拙,不能为宗门分忧。
若是……若是师兄在就好了。想到黎怀瑾,云清欤的眼神黯了一黯。
白静远沉稳不动:“魔星现世,本来就是天下大乱之兆。开这大比也是为了我们人界,如今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诸位虽心痛,却一定要记住万事以大局为重,这正是危机迫在眉睫的标志!魔星潜入我三宗六门中已不知许久,敌明我暗,我们更应团结才是。”
宝锷真人面色铁青正欲开口,却被延陵宗一长老抢了先,正是之前被杀的延陵大师姐遗孤莫悦来的师父。
他上前拱手,面色悲痛而坚定:“白掌门,魔星是否真有天下共主的本事也未可知,但三宗六门弟子死伤甚多,决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若是真有天下大乱的一天,我们延陵宗自当身先士卒,可我徒儿死的不明不白,如今又有昆山门楚源横死,此事若不查清,战场之上也要寒了弟子的心!”
这话说的字字带情句句含泪,众人俱是动容,纷纷衡量着此事若是落在自己头上又该如何,于是看向白静远的眼神中,便无一例外的是不满了。
白静远默了,他伸手在虚空之中一抓,一面模样古朴的铜镜便显在众人面前。云清欤离他最近,瞧的清楚,心中一惊,这面古镜竟与静潭仙子带给他的,他母亲的那面古镜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