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缘尽江南 第一三九章 鲍臻芳巧旋寅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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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坐在炕沿,一面裹紧上官灵童身上的襁褓,一面毫无主张地念道:“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芭蕉叶上雨难留,芍药梢头风欲收。痴梦无人肯搔头,悲欢离合一朝时。”一个月过去了,昨晚,接到上官家的电话,他们答应两日内接我们回芙蓉镇。娘攥着葆君如瀑的黑发,悉心梳一个麻花辫。炕上,搁着葆君将要穿的一件烟罗粉袖蕾丝裳。娘说:“一会儿进村长家坐坐,之后,到徐大娘家看看,上官黎马上来接你们,走之前窜窜乡亲家。”
葆君梳好头发,将勒住头发的猴皮筋松了松,露出白玉无暇的皓腕。她裙裾微动,像湖水泛起涟漪。她秀丽婉约,曲眉丰颊,嫩脸匀红,直是个颇有姿色的美人。
午时阳光灼热,照在人脸面上酥痒痒的,像有蚊蚋的触角在抖动。我抱着上官灵童随在葆君身后走向村长家。一条泥石羼杂的洼地,迤逦地沿伸出去,路两旁全是没膝深的野蒿子。未等走近村长家,传来高亢的狗吠声,愣神间,一条大狼犬横踞屋篱边。葆君一惊,挡在我和灵童身前,正与狗一番博峙,玲珑一闪身从屋里跑出来。“爸爸,”扭头唤了声,村长跨出门槛:“茵茵、葆君快请进!”我们走进屋后,村长一家在吃午饭。只见一张斑驳的褪尽红漆的梨花木桌上,摆着二碟小菜:大煮干丝和卤汁咸豆腐。村长媳妇着一件雪青褊衫,两只臂膀像莲藕一样呈现通透白皙的颜色。她头上盘发髻,以黑丝纱勒护头发。望见我们姐妹登门拜访,赶忙给我们让坐。村长媳妇笑道:“他刚从镇上回来,饭吃得晚些。”村长倒上茶,玲珑则在满屋里乱跳。村长说:“村里有人承包了蔬菜大棚,我给他们在镇上跑贷款去了。”葆君酽酽地喝了一口茶,微微一润嗓,笑道:“村长真有本事,侨祖村的百姓都为此受惠呢。”村长媳妇收拾菜碟碗筷,笑道:“一直想等他回来后,探望你们呢,不想你们就来了。茵茵,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杭州?”我目光柔静地注视着,回道:“嫂嫂,上官黎两天内来乡里接我们,所以只剩余两日时间。”葆君望着村长家的土屋,只见硬木雕花床罩镂着象征盛世太平万福葫芦与莲藕图案,年代久远的黄绫腾龙帷帐高高挽起,炕上整齐平摊着一幅刺绣麟凤龟龙的黄缎锦被。村长坐于一旁,热情地询问葆君:“你在杭州的刺绣生活怎么样?想必大有收获。”葆君道:“梁夫人知人善用,投入大量资金,店铺装饰奢华,陈设完备,所以生意也好。这一年的纯利润就是十多万呢。”村长听了,深感吃惊,笑道:“既然生意兴隆,梁夫人应该不会亏待你。”葆君回道:“话虽如此,得梁夫人照应,我和姐姐生活如意。”上官灵童忽然嗷嗷啼哭,村长媳妇问:“孩子几个月了?”我幸福地回道:“四个月了!”材长媳妇掀起襁褓瞅着灵童,心里喜欢掐了掐脸蛋儿,道:“孩子真可爱,怎么哭了,是饿了吗?”我轻轻揭起宽肥的衣襟,笑道:“我想起来,早上只喂了一回奶。”说着,给灵童喂起了奶。葆君攥紧玲珑的小手,拉入怀里。玲珑四岁多点,胸前是红色肚兜,上面印有《喜鹊登枝》图案。村长媳妇笑道:“现在村里最好的玩伴,是铁柱家的金琐,俩人每天吃喝拉撒形影不离。”葆君掐了掐玲珑脸蛋儿,甜声问:“乖,你认得我是谁吗?”玲珑抬起目光露出两个酒窝,回道:“你是阿姨。”
话刚一落,鄢翠枝随倪二狗自屋外牵手而入。两人一进屋,发现我和葆君坐着,不约而同地笑道:“哦,你们也在!”我们一看,鄢翠枝上身一件垂流苏长袖衫,松松露出肚皮,内裳是一件单薄的白线绒衣。耳朵上是一副八宝攒金枝耳钉,胸前带一串铂金镂花项链,衬的脸庞白皙胜雪。她手上拿着两双绣花鞋垫,递给村长媳妇。而倪二狗手上拿着一瓶酒,身上斜挂一件白色二骨巾,两条大长膀肌肉线条分明。鄢翠枝问:“淑茵,我当你们已返回杭州了。”倪二狗笑道:“你这不是催人家吗?回来一趟不容易,咋能着急回呢?”我回道:“两日内,上官黎来接回我们。”村长媳妇对鄢翠枝笑道:“你手真巧,快赶上葆君的手艺了。”鄢翠枝道:“赶了两日,方绣出来,怕你嫌弃我的手艺哩。”我接了鞋垫,细细一瞧,一对鸳鸯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下面戏水。中首有“如意吉祥”四字相映衬。鄢翠枝道:“淑茵,邀请你来我家坐坐的,怎么左等右等不来呢?”我揩尽上官灵童嘴角溢出的奶汁,淡淡笑道:“那咋好意思,再说灵童闹得慌,我怕打扰了你。”倪二狗笑道:“想必两位仍对我倪二狗耿耿于怀,我说那又何必呢,都是侨祖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时,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将酒瓶搁在四方形小几上。村长笑道:“你肯定馋酒了不是。你瞧,正有客人,只顾咱们自己喝,怕是不好吧。”倪二狗俏皮地回道:“那又有啥,不防让她们姐妹一起喝。”村长望望我们,没吱声,鄢翠枝诙谐地笑道:“既然坐一起,那也少不了喝一盅嘛,再说今个儿说定了,明天中午来我家,我给大家杀鸡杀鹅,村长你给说个话吧。”村长看着媳妇拿来几个酒盅,又在案砧上凉拌两碟小菜,一时未答话,他媳妇笑道:“来了咱家就别见外。往日,都知道倪二狗和葆君好,现如今他成家立业了,活出了人样,葆君你就应该祝福他。”摆上小菜,是肘子拌芥末和咸腌倭瓜两样。倪二狗拧开酒盖,将酒倒入杯盅,回脸笑问:“淑茵来呀,随我们喝两盅。”我照看孩子,笑道:“我们女人家哪会喝酒,再说我奶孩子呢。”村长道:“倪二狗你算了,没见她抱着孩子,想喝叔陪你。”我望了望鄢翠枝,突然想起事,拿起一条西湖水色的蒙头纱,笑道:“对了翠枝,我的这条纱巾就送给你了。”鄢翠枝一听,眸中闪亮,两颊泛红,唏笑道:“这,这咋好意思。”我道:“你就拿着吧,反正我明后天就走了,回了杭州我重新买一条。”村长笑道:“茵茵是我们村的骄傲,人长得漂亮,性格又贤惠。只怕以后回村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村长媳妇笑道:“上回听你娘说,灵童有点毛病?”我心里一怔,未开口说话,葆君笑道:“没事,灵童好着呢,就是有抽疯和痉挛的毛病。”村长道:“那倒不是大事,村里抽疯的孩子不少。”倪二狗举起一杯酒,向村长敬道:“叔,我敬您一杯酒,咱多余闲话也不会说,情义皆在酒盅里。”村长望着倪二狗,心有感触地长叹一声,眼里珠花闪烁。村长媳妇道:“你娘那天还夸赞你呢,说你会疼媳妇,也顾家了。”鄢翠枝抓了一把瓜子,睨了一眼,道:“哼,他还会疼我?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倪二狗笑道:“你们瞧瞧,就因为那个流产的孩子,她总挂在嘴上。”村长喝尽一盅酒,抬手抹抹嘴唇,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肉肘子衔进嘴里嚼。鄢翠枝问村长:“改年李四那十亩蔬菜大棚转给咱二狗干吧,村长你觉得咋样?”村长眼望倪二狗,一脸热切地望向他,心里感慨,对倪二狗产生一丝莫名希冀。倪二狗自打取了鄢翠枝,整个人都变了,不仅疼爱媳妇,家中农田重活听说也给搭手。村长媳妇向来喜欢倪二狗,从小看着他长大,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究竟比亲身儿子还看重三分。村长媳妇笑道:“那是好事呀,反正我听说李四不善经营,上回在棚里灌水,就淹掉了所有的蔬菜。”村长凝眉一想,倪二狗是自己的干儿子,现在肯上劲、想干活,的确是件好事,应允地笑道:“二狗,蔬菜大棚不像你家田地上的活,要精工细干,要像照料孩子一样眼勤手勤。”倪二狗笑道:“有叔支持俺二狗,俺啥也愿意。叔,你支不支持一句话。”村长呷了一口酒,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笑道:“那还要看人家李四租不租吗?”村长媳妇按了按村长胳膊,说:“你是村长,干嘛婆婆妈妈的,租不租还不是你一句话嘛?”村长脸上明显带出一丝愠色,因为我和葆君在坐,也因为要顾及倪二狗的脸面,所以两眉一挑,抬高音调,道:“二狗,叔也敬你一杯。这两年你成家有媳妇了,做事有板有眼,叔看在眼里,为你高兴。”倪二狗笑道:“叔就是我的再生父亲,我倪二狗吃水不忘挖井人。”酒喝了后,鄢翠枝给二人各自斟满,莞尔一笑:“我家二狗得益于叔的提携关照。叔,我鄢翠枝也给您和婶敬一杯。”几人坐在炕上把酒言欢,反倒让我感觉有些冷落。葆君给我使眼色,意图是要回家。我尚有些迟疑,村长媳妇道:“茵茵,你也抿一盅酒,虽说在奶娃,也不碍于一杯半杯的。”村长道:“让葆君也端酒。”这样,我和葆君两人各端上了一杯酒。喝完这杯酒,我对他们说:“叔婶,翠枝,我和葆君要回了。”村长一看我们起身,笑道:“那好,叔就不送了,你看叔喝了几盅酒也晕乎了。”
他们把我们姐妹送出屋,一看天色,一团浓云挤压天际,掩盖了先前满眼猩红,仿佛将要塌陷,仿佛压抑的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一阵阵风凌厉地穿梭着,娇弱的花草战栗地折服于大地,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2003年(鸡)农历九月初秋,香墅岭里深绿深绿的枝叶,已然被风熏得泛起轻朦的黄,连带着将那山石上的厚密青苔也染上一层浅金的烟雾。一个礼拜过后,我已身在芙蓉镇家中。藕香榭个把月未见,彼时鲜花开得纷芳匝地,摇曳扑香。我伫步藕香榭一条长长的回廊上,与鲍臻芳观赏廊畔郁郁夺目的荷花。鲍臻芳浓妆淡抹,旦见:翠衫鸳绣金莲小,**鸾销玉笋长。上身一件蝶纹针织衫,衫沿以金边叠叠压襟。下身穿一条蓝白牛仔裤。腰间露出一条红色腰带。鲍臻芳笑道:“我等淑茵小姐有几天了,明日将要返校,今日得此一见,真是开心。”我回之一笑,温婉地道:“臻芳妹妹,家中事情繁琐,非一句半句你能明白。这一回去承德,着实让上官家觑看了我。”我掐着一朵白荷花瓣,将叶片衔于唇上,撮起口吹着。鲍臻芳问:“上官家待你好吗?”我蓦然一听,轻捏花瓣的手木然滞于空中,半日无语。此时的我,一袭绿豆绒凤仙领点梅旗袍,披垂长发,脑后只挽一个鬏,鬏以绸带缠环。我的胸前挂一串凹凸有致的瑊石串链,形如珊瑚,嵯桠圆润。七分袖衬出小半截凝脂白玉般的手膀,腕上缠绕碧玉玺串珠,每颗珠子皆镀金溢光。正好应了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指槛露华浓。晚阳斜辉洒满荷塘,落在我身上,像有一层紫色薄纱从头到脚罩住了我。荷叶与菱叶、芦苇的草叶清香久久馨郁。一只竹雀栖在一株篁竹之上,啾啾不停。一阵清风拂过面颊,让我微微感到有一丝凉意。我轻轻挽了挽百鸟巢飞欧亘纱,心里竟有一腔感喟无处宣泄。我说:“臻芳妹妹,这个问题好让姐姐作难。”我欲言又止,一回眸,阙美娟抱着灵童走来,笑道:“淑茵小姐,灵童哭闹呢,现在倒好些了。”我揽住孩子,笑道:“肯定因看不见我的原故,美娟,一会儿冲点奶粉喂他。”阙美娟便又抱回上官灵童,撇脸望鲍臻芳,说:“臻芳上回来找你,你正好不在。”我柔声笑着,紧催道:“我知道。你别让灵童着凉了,快点抱回家。”我看着阙美娟将灵童抱走,一时感激万分。阙美娟由我亲自带回香墅岭,从事家政工作,半年来兢兢业业,从不拖拉。不仅是我,上官家老少都对她格外欣赏。鲍臻芳笑道:“一看她性格就执拗,上回来,竟将我拒之门外,使人哭笑不得。”我目光注视着天边一团阴云,顷刻之间,已凝集成雨,淅沥飘落。我拉住鲍臻芳的手,前往毓秀楼:“快别说了,要下雨了,进楼里说话。”我们汲步往家中走。待步入毓秀楼,雨势已如注哗哗泻下。萧老太太一看鲍臻芳来了,唤至身边。萧老太太抑声顿气地问:“臻芳啊,你怎么来了?上官嫦回学校已有几天,你怎么还没有走嘛?”鲍臻芳见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揉膝盖,于是蹲下身,柔柔缓缓地捶揉:“老太太,我马上也要走了。您的膝痛还是老毛病吗?”鲍臻芳用目光轻轻注视萧老太太,旦见:一副慈善模样,颧骨不高而大,脸丰满如盘,无声笑时嘴角有微微细痕爬满下颔,略小点的眼睛搭配着,是一副佛样的慈眉善眼。虽说脸庞已是松耷下陷,瞳仁中映出的是一片浑浊暗黄的物象,却依然精神矍铄。萧老太太抚摸鲍臻芳那一张娇秀美嫩的脸庞,一样专注地望,旦见鲍臻芳:淡扫娥眉眼含春,情引眉梢笑常在。皮肤白润如润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上搽一层胭脂,薄而有致。两缕发丝柔柔拂面,任添几分诱人妩媚的风情,美得无暇,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萧老太太声音和蔼地道:“天气一有变化,我的毛病就犯了。瞧,雨下得有多大。”鲍臻芳双膝半蹲,两只紧握的拳头均匀有力地捶着。而阙美娟坐在藤椅上,悉心呵护上官灵童。窗外雨声漓漓,沿窗棂洇湿了玻璃。昏黯的天色像幕布般笼罩香墅岭,百花在雨水中凋落无数。阙美娟娇声细语道:“老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您说世道多好,放宽心思,再逍遥地活个百八十年,有多幸福。”萧老太太听了高兴,觉得她既会讲话,也亲昵人,笑道:“只要你们常来看看我这老婆子,我就会放宽心思的。”阙美娟笑道:“老太太,您放心,我保管日后常来看您。”
鲍臻芳陪同萧老太太聊天,一直至雨声渐小,夜色浓稠之时方起身。萧老太太知道臻芳要走,身上覆一袭绿若碧湖绣凤凰于飞的软毛织锦披风,想要亲自送她出楼门。鲍臻芳份外欢悦,但极力劝说萧老太太止步。鲍臻芳一手扶稳萧老太太,温言道:“老太太,外面风大雨湿,你千万留步,万一着了风寒,或是摔着、磕着,多不好啊。”我对鲍臻芳说:“今夜月色昏朦,妹妹路上一定要小心。”萧老太太凝眸望望鲍臻芳,心中不忍,翁声道:“臻芳啊,我盼着你多来看我,千万记得再来。”鲍臻芳伫立门口,轻按萧老太太胳膊,嗔怨一笑,道:“老太太您留步。我会常来看您。”说完,走出毓秀楼。我和鲍臻芳伫立花园边,月影朦胧泻下一地昏辉,洒落土润青苔之上,似有一层藤黄色轻浅的蟾光出现。鲍臻芳笑道:“淑茵小姐敬请留步,我就此告别。”我回道:“雨湿路滑,妹妹多留点神。”鲍臻芳给我挥手道别,身后只望见一条欣长的影子愈拉愈长。
鲍臻芳刚走出湿洇洇暗濛濛的山庄外,猛见两个强装作势、贼头贼脑的男子,从树影里飐闪而出。鲍臻芳本来哼着歌,竟被两人怔得语无伦次了。鲍臻芳凝目一看,原来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黎最好的两个朋友,金寅钏和魏欣。金寅钏穿件粉格子鸳鸯衫,张觑着脸,睁大双眸,上下瞟量鲍臻芳。“喂,你们想干嘛?”鲍臻芳着实一惊,心脏狂跳不止,“原来是你们!”鲍臻芳脑筋一转,继而迎笑。金寅钏笑道:“我们早知道鲍妹妹在山庄呢,一直等你出来,想带你进酒吧坐坐。”鲍臻芳听后倒吸一口凉气,不想自己被人盯梢,于是有些畏葸不前,只道:“这么晚了,你们等我去酒吧?我说金寅钏,你是大脑哪根弦断了,还是哪根神经短路了?”金寅钏道:“相邀你一聚,别无他意。臻芳,一日不见你,我们心神不宁啊。”金寅钏见势不妙,继而悄声询问魏欣应对策略。魏欣一搔后脑勺,淫心刹起,笑道:“还能怎么办?软的不来,来硬的。”两人阴云突变,步步紧靠过来。鲍臻芳知道二人并非玩笑,心虚不已,笑道:“不要胡来,我可要喊人哩。”金寅钏一震,他怕鲍臻芳呼喊,怕自己露馅,故而站稳脚步:“我说鲍妹妹,你大仁大义,同情一下我们哥俩,单此一回,随我们进酒吧喝两盅。”鲍臻芳紧了紧衣领,脸色由红变白,像一朵覆了白霜的秋菊。“不行,明天我就回学校了,晚上要早点睡。”魏欣揉了揉鼻子,深呼一口气,笑道:“你看今夜月黑风高,清爽怡人,正乃佳人约会的好时机,你何必顽固不化,强词夺理哩。”鲍臻芳笑道:“我‘强词夺理’?但今晚实在不行,真想喝酒,等我从学校回来,我再邀约二位,意下如何?”金寅钏一听,有点犹豫,不想魏欣厉声回绝:“今晚我们哥俩有兴致呢,你就别婆婆妈妈的。”说着,一抬手揽住了鲍臻芳。而鲍臻芳至此顿然醒悟,惊愤之余,驳斥道:“我告诉你们两个,胆敢再胡搅蛮缠,我可要报警了。”说着,从一只红色貂皮包中取出了手机。魏欣对此陡生憎恨,上前两步欲要强夺手机。鲍臻芳见两人毫不妥协,趁他们疏忽大意,抬腿朝柏油路上狂奔。“鲍妹妹,你给我们站下。”金寅钏和魏欣同时喊道。两人一瞧鲍臻芳逃跑,才反应过来,她已然跑出数十米之远。恰好,一辆出租车自胡同巷道中驶出。司机一看有女孩拦车,“嘎”一声,停住了车。“司机同志快开,有淫贼骚扰我。”鲍臻芳呼救道。司机机警地向后一瞥,果然发现两个男子奔来,机警地道:“姑娘别怕!”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忽的一声,车像离弦之箭,飞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金寅钏和魏欣望见鲍臻芳逃走,两人满脸懊丧,双双坐在柏油路畔的花圃上。鲍臻芳坐上出租车,越想越气,一怒之下拨通芙蓉镇派出所的报警电话,将两人拦劫自己的情况告诉了警员。结果,当天夜里,金寅钏与魏欣在网吧被派出所警员逮捕问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