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鹪鹩情深  第四十一章哈男殉爱三岔口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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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嫦坐在莲雾树下,树叶上,每颗露珠都反射莹碧的金泽光茫,远远一望,十分美妙。穿过荫茂的枝柯和绿叶间,丝丝微风缓缓扑面。天空明媚,一片淡幽的清辉轻轻落在塑胶绿茵场上,同学们正在纵情地奔跑和玩耍。哈男穿着乔丹牌短裤短衫,看了看蓝滢滢的天,心里暗自啧啧是个好天气。哈男跑了一身臭汗,简直能用汗流浃背来形容。然而,一转眼,哈男看见原来坐在树下的上官嫦不见了。她去了哪儿?哈男挠头挠腮地思忖,赶忙从绿茵场跑向莲雾树。哈男找寻着,在校园的每个角落也未发现上官嫦的影子。无耐之下,哈男给上官嫦通了一个电话。上官嫦在电话里说她要回家,今天是礼拜天,想回家看望一下。哈男挺着胸脯,腮帮子咬得梆紧。哈男心中焦急,此前,都是由他陪伴着回香墅岭,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哈男一阵莫明其妙地难受,只想找回上官嫦,把事情问个清楚。哈男闯入女生公寓楼,找见了吴妍馨,便知道上官嫦已经坐车回了香墅岭。哈男怵然一惊,深感彷徨。不行,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返回山庄呢?哈男毫不迟疑,搭上一辆计程车,赶在上官嫦的身后追了上去。因为他的车飙速追赶,居然在上官嫦到达香墅岭之前找到了她。
    哈男摇下车窗,大声呼喊上官嫦,还向她友好地频频招手。上官嫦望见他不好气地问:“你怎么追到这里了?”哈男一脸得意,目光像一只嬉鱼的鹅,十分专注。“是啊,你一个人来山庄,我不放心你哩。”
    哈男望见坐在车里的上官嫦举止娴雅,肌骨莹润。上身穿黄花梨色蕾丝衫,下身一件芭蕉色九分补丁牛仔裤,脚上是胭脂色秃头皮鞋,外罩一件黑色轻薄丝绸坎巾。以绿色勒子箍住脑门。两条弯眉挑上梢,广额高鼻杏眼媚。荷袂翩跹,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胸前露出一串玛瑙搭几颗翡翠琉璃玉珠。臂腕上戴一串南方香木和鸡血石缀在一起的手链。而她的声音甜婉似莺歌,笑声透澈仿佛幽谷深涧中一朵兰蕙,又恰似古筝奏出的美妙之声。
    两人嘟嘟囔囔下了计程车,上官嫦左顾右盼地正要步入香墅岭。“上官嫦,我的职责之一是保护你。”哈男快步上前,拽住了有点赌气的上官嫦,“你怎么了,不理我了吗?”哈男盯着上官嫦的眼睛,想得到一些答案。
    上官嫦冷漠地望着,那目光充满轻蔑、露出不屑。突然,不知为何,哈男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寒气逼人的刀。他像一个充满罪恶、无法救赎之人,更像一个疯子,用那把冷骇的匕首要挟上官嫦,大吼道:“为什么抛弃我?从上一次离开山庄,你对我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然要这么对待我!”
    上官嫦直视地望向他:“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你简直是一个疯子。不是我要离开你,我们两个根本不会有结果,你算了吧。”她将头发往后潇洒地一甩。谁知,哈男愈加当真了,他气绿了脸狠狠地说:“你和我回去,回学校,否则我一定不会放了你。”上官嫦脸色一黯,气得一个劲地直发抖:“不,我不会和你回学校。”哈男一听,像失去了理智一样,用匕首抵准上官嫦的脖子。这个时候,上官仁和梁婉容、还有我恰好走出来。我们看见惊人一幕,惊吓之余,偎站在一起。
    上官仁撮起嗓子说:“孩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千万不要做傻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皆面面相觑。哈男并不甘心,一刀刺中梁婉容的胳膊,挟持上官嫦坐进计程车里,一路呼啸着向省城的方向狂奔。大家看着他疯狂的举止,当即报了案。此事非同小可,芙蓉镇公安局派出得力干警,随着哈男和计程车向省城追赶。
    天将将暗了。哈男挟持着上官嫦,坐在计程车里驶向省城。上官嫦坐在车里,被哈男牢牢掌控,一动不动地闭着眼,任由哈男摆步。只听哈男痛苦流涕地说:“我对你真心实意。天地良心,我对你一腔诚恳。我一直深爱着你,一直陪伴着你,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哈男一手持刀,一手紧攥上官嫦的手,两人紧紧地相拥而坐。上官嫦微闭双眸,两只眼眸淌下伤悲、难过的眼泪。“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充其量,我们做个一般的朋友。你的家境不堪入目,和我家根本不搭普,我爸妈早已反对。所以,我认为我们绝不会有结果,应该尽早离开。”哈男一听,深深舒了一口气,他知道面前的上官嫦已经不是半年前的上官嫦了。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在回避。只是,哈男没有想到,这一天突然降临。哈男的手在颤抖,他的心在颤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你在骗我,爱情就是爱情,不可能为外物所左右。我多么地爱你,这个世界只有我肯为你肝脑涂地,你知道吗?不要放弃我,不要离开我,否则,我一定会用手中的刀杀了你。”上官嫦静静听着,一语不发。
    哈男看了一眼天色,幕色将至。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接下来要去哪儿?只是喝令计程车司机用最快的速度开往省城学校。计程车司机不敢懈怠,使足马力朝学校的方向开。哈男无耐地闭住眼眸,心里像在流血,湮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哈男不管不顾强行向上官嫦索吻。上官嫦无力反抗,摆脱不了他的纠缠。“不,你不要这样,”上官嫦对哈男说。哈男苦瑟一笑,道:“怎么,你要反抗我,你以为我是一个玩偶吗?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边,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可以踢开我。你太得意了,你将要为你的得意付出代价。”“哈男,你听我说,”上官嫦睁开眼眸,肆泪横流地驳斥说:“如果你愿意,我帮你再找个爱你之人。事实上,我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爸妈不同意,我也不同意。现在,我有了另外一个人。请你不要纠缠了,好吗?”哈男坚持道:“好,我无话可说,只要你继续跟我好,我保证不会伤害你。”车窗外的夜色渐已浓郁。忽然,哈男听到一阵嘶鸣的警笛声。哈男往后一看,是一辆从芙蓉镇公安局派出的刑警车。车声沸鸣着,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哈男劫持上官嫦已轰动芙蓉镇,随即又惊动了省城公安局。他们以备不测,连络上了阻击手。而哈男的车到达省城后,在一处公园三岔路口嘎然停下。园门口是茂密的树木和花草。一棵紫藤绿意盎然。哈男劫持上官嫦,两人躲进了草丛深处。上官嫦劝告道:“哈男,求你了,你饶了我。你伤害我母亲,现在又想伤害我吗?不要加重你的罪孽了,有神圣的法律,你一定逃不了。”哈男厉声说:“我知道逃不了,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后永远不离开我,一直跟我好,我就放了你,行吗?你说话呀!”上官嫦无所畏惧地紧闭嘴唇,半晌,哭泣地说:“我知道你爱我,其实我们俩个在一起,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现在,我必须离开你,因为我们不会有结局。”哈男一听,立时深感失望,而这失望,像腊月的冰块滑入他心里,使他顿时心灰意冷。哈男回道:“什么,你说要离开我?”他用刀恶狠狠地逼迫着上官嫦。上官嫦掩面哭泣,她望了望天色,想着她受到伤害的母亲,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哈男无可耐何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他再别想拉拢回上官嫦的心了。上官嫦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忠守自己。哈男感到了痛苦、感到了迷悯、也感到了一丝恐怖。现在,他抓住上官嫦的手膀,两人坐在绿草如茵的草丛里。哈男用胳膊轻轻揽住上官嫦的脖子,好言好语地说:“二年前,从我们第一次交往,到现在,我们坐在一起,凭良心说,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我要保护你。”上官嫦一惊,道:“你要保护我?”往后一探,发现有荷枪实弹的警备人员守候在他们身后。“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她在心里嘀咕不停。上官嫦并不知道,已经有阻击手严阵以待。哈男满脸流泪,一声不吭地望着——她那美丽的脸颊,美丽的眸子,已打动了他的心扉。
    突然,公安刑警开始喊话:“哈男,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请你马上放开人质,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知道吗?”哈男陡然一惊,急急往后一看,身后数十米远的地方,公安刑警们探头探脑,躲在树丛隐蔽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上官嫦哭喊着,大声斥责哈男,“你投降吧,他们已经把你包围了,再这么下去,你一定逃不掉了,而且你触犯了法律,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哈男涨红了脸,像高烧不退的患儿,他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上官嫦只能垂下了头。
    坐在树荫草丛里,哈男一时半刻也不敢懈怠,他用匕首逼迫上官嫦,让她答应他的无理条件。这个条件非常苛刻,那就是除了他以外,在上官嫦的身边,不能有第二个男孩。上官嫦深感无语,深感郁闷,她目光软弱,盯着一直浑身颤抖的哈男,两行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下落。上官嫦不敢想象,昔日里恩爱情深的恋人,今日变得像一只猛兽般麻木无情。
    两个人在草丛深处坐了很久,彼此只能听见毫无节奏的心跳声。他们不敢说话,直到哈男下意识地揽住上官嫦,问道:“你冷吗?”上官嫦回道:“不,我不冷。”上官嫦蹙起额角,用一双秀丽的眼睛望了望他,俨像一只疾速而乏力地摇摆着下垂的尾巴的狗,脸上现出了胆怯的、表露心曲的神态。而她依然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上官嫦抬起头,漠然远望天空,月华如练,寒照长夜,清辉落影悄然覆上心间,带着无尽的幽凉深黯。此时,她已被哈男鲁莽的举止深深震撼。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所面临的危险。
    冷,像冬天的寒风,直要把她的心彻底冻结。夜色,包围了他们所在的公园。这一片冷寂的公园游客稀少,却因出现了众多身穿警服的公安和狙击手,愈发变得神密。这一切,上官嫦并不感到害怕,她的心里始终在担心父母亲,他们一定随着这些气宇铮铮的警察在某个角落守候着她。而随着夜幕降临,哈男恐惧的心渐渐脆弱和无助。甚至,他握住的匕首,也在夜色下抖动。恐慌和不安将他牢牢地占据,他的心开始迟疑、开始彷徨、开始漫不经心。
    一阵响亮的喇叭声又响起:“哈男,你已经被包围了,我劝你尽快放下手里的匕首,走出草丛,缴械投降。如果人质发生了危险,你绝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你听清楚了吗?”这是芙蓉镇警方召集的省城公安人员在喊话。他们训练有素,业务精湛,不惧任何突发案情。“哈男,哈男,你听清楚了,快点出来,与警方对抗你只有死路一条。”紧接着,一阵阵稚嫩的女声又传来:“哈男,你出来呀?我是妍馨呀,你为何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她的确是吴妍馨,她是省城警方为使哈男投降,特意从学校请来。当吴妍馨听说哈男劫持上官嫦的消息,当即晕倒。她难以相信,同窗好友,怎么做出此等有损校园、有损他人格的事情?随着时间慢慢向后推延,警方担心哈男因情绪失控,从而导致出现对上官嫦不利的局面。比如他会伤害、或者杀害上官嫦,种种情况,警方必须考虑。两个狙击手严阵以待,被悄悄地安排在两处不同的隐蔽处。除此,众多警员已候立在四周,随时会像猛虎一般扑上前。这些,深处在草丛里的哈男并不知道,他决意劫持上官嫦。上官嫦望着他,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纯洁、真诚的男孩,已像一个恶魔将自己控制。上官嫦万念俱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哈男说:“哈男,放了我吧。外面警方把守,布控了天罗地网,他们不会轻饶你。我们不能坐在这里,我要回家,回学校,他们在等着我呢。”
    哈男淡淡一笑,怒声道:“不行!”他寒眉倒立,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我不能放了你,否则,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没有你,如果你敢违被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上官嫦忧心忡忡地道:“哈男,哈男!你究竟怎么了?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啊,他们都在外面守候,你以为你就能逃脱得了吗?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我怎么面对同学们,怎么面对你的家人,甚至,甚至我的家人和朋友呢?千万想开放了我,他们在等着你。“上官嫦,你已经背叛了我,难道还想欺骗我对你的感情吗?不,我不会放了你。你不要做梦了。”哈男用匕首颤颤悠悠地抵住上官嫦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我先杀了你,然后我再自杀,我们……我们俩个生不同裘,死则同穴,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上官嫦听完,毫无半点主张:“哈男,哈男,你疯了吗?你简直是个疯子。”不远处,又传来吴妍馨尖悠悠的喊声:“哈男,你在干嘛?放了上官嫦。”
    晚风渐渐大了,紧随着,一阵乌云袭卷而来,在他们的头顶形成一团浓黑的云朵。哈男再一次将上官嫦紧紧地揽入怀里。但,他是用威逼利诱的办法获得。哈男搂抱着上官嫦,然后亲吻、抚摸她,这种快乐他已经许久不曾获得。上官嫦流着泪,感到一阵阵纠心的痛,猛烈而持久地占据在她心里。她只能顺从地任由他抚摸,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巴和脖颈,她好像习惯了他恬不知耻地纠缠了。
    过了一会儿,天空那团漆黑的乌云越聚越多,不出意外,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簌簌飘落。上官嫦望望天空,黑暗,像一只苍劲而硕大的手将他们紧握,使他们不可能轻易逃跑。上官嫦无助呆定地坐着,望着天、望着地,望着背后黑洞洞的枪口。上官嫦真想放声大喊一声,让他们快来救回自己,救回哈男——这个误入歧途,她的心里仍然深爱着的男孩。
    哈男望望身后隐藏在树丛里的警员,他们一动不动地用枪口对准着自己,像对准着一个靶心,这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但,一切皆来不及了,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他也不知道应该要做点什么。好在他的身旁还有上官嫦,这个他曾经挚烈深爱过的女孩,却在这一刻,像一只温训的羊糕匍匐在他怀里。他满足了、认命了,为了这个女孩,他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比此更让人感叹的呢?
    雨,冷冷的飕飕的,像他们脸庞上的泪珠,一俱流淌了下来。哈男抹抹雨珠,那雨珠正流进他的嘴唇里,他感到一种酸涩、腥甜的滋味。他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地坐着,任凭风雨吹袭。大概过了三个钟头,月夜渐浓,那朦胧的、发出暗灰色辉晕的一轮月亮浅浅的、淡淡的浮动在天际。仅管如此,雨水依然恣意飘落。上官嫦无比胆怵,直觉得冷的发抖。但是,她狠狠咬着牙,用意志坚持着、承受着,这一切全是因为自己,才使哈男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
    芙蓉镇公安局一帮警员继续喊话:“哈男,不要顽抗了,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再不投降,我们可要采取行动了。”哈男一个激凛,瞥了一眼,看见一些人在他不远的身后来来回回走动。他看见了吴妍馨,看见了上官仁,还看见我为上官仁撑着伞正伫立雨水中。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回头,他的命运将彻底改变。因为上官嫦,他的命运才急剧、尴尬地改变了。为此,他狠狠地抓住上官嫦的一只胳膊,将她压制在身下,咆哮道:“不!是你,我不能因你毁灭了我所有的人。”
    一个警员大声说:“哈男,你想要干什么?倘若你胆敢伤害人质,我们绝对不会放了你。”哈男听得真切,在他眼里,这些吃着国家饭、做着国家事的无聊之人,是不可能有一点人情味可讲,时间一点点流逝,人们不耐烦地跺着脚,甚至开始谩骂无所作为的警员。然而,这些已不能改变无法逆转的现实——哈男时时刻刻处在警员们的监视之中。“哈男,你听见了吗,”上官嫦带着歇斯底里的声调说:“他们在呼唤你,难道你没有听见吗?”而哈男好像一尊坚定不移的石雕一样,不动声响久久地坐着。
    终于,一声罪恶的枪声响了。它带着众人的茫然和期盼响了。之后,一个人影轰然倒地。他,不是别人,正是哈男。原来,警方为了保护人质不受到哈男的危胁和伤害,而采取了最极端、最致命的方式——暗中指使狙击手枪决了他。
    这一声枪响,彻底结束了近五个小时的对峙。这一声枪响,宣布哈男走完了滑稽悲惨的一生。风在轻轻哭泣,带着一种沉重、伤悲的调子,在夹杂夜雨的晚上,让人心生寒意。人们驻足哈男倒下去的地方,看着一个倔强而单纯的男孩身影,听着一声长长的警笛,伴着上官嫦和上官仁悲痛地哭诉,渐渐消失在黑黝黝的夜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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