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断 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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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安逸中待久了,就会极其渴望寻找刺激,如果没有刺激可寻,那就寻些稀罕之事,去瞧去揣度去解闷。再不成,只要是事,即便是蚂蚁搬家,耗子搬仓这等无足轻重的小事,也能引得闲极无聊之人瞅上半晌。
时间久了,这些人的鼻子长了,耳朵也尖了,搜集各种闲事的心也多了。他们可以无事找事,事小不过瘾,就把事情搞大,反正是看眼儿的,不怕乱子大,越大越能激发他们内心的满足欲。看完后,再加以夸大修饰,以备席间谈资,说不定还能换顿酒饭吃吃。
这不,一场定在风陇谷的比试,本是私人事件,也不知怎得传播开来,竟引来百十人的围观。他们祭出各种仙器当座椅,选择视线好的地方,排成整齐的方阵,等待着大戏的开场。
可约定时辰到了,却只见到焱华一人赴约,不禁大感失望。但来都来了,索性抻着脖子,耐着性子,在这里陪等。直等了两个时辰,眼见日上三竿,另外一方也迟迟未出现。
众人饥肠辘辘,都有些坐不住了。他们瞅瞅焱华,见他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立刻意识到,这位爷是个死心眼,如是照他这样等下去,别说是午饭,怕是晚饭都吃不上了。
按理讲,到了这一步,他们就该散了,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总之该干嘛干嘛。好心的,再去提醒下焱华,让他无须再等,或是改期,或是取消,那这场比试就到此为止了。
可我上面说了,这些都是闲极无聊的人,没事会找事,事小会挑大,何况今日被放鸽子,不仅没看成热闹,还在这忍饥挨饿,自然是心中不爽。
他们一合计,此事不能无疾而终,必须发展下去,才能不枉费自己的热情。于是纷纷献计献策,最终敲定,寻找爽约的人,带焱爷上门讨教。
打定主意,这百十人开始各显神通,首先确定,爽约之人名叫陆星芒。接着妙笔画师绘出画像,由各种仙器传递回城,托朋友的托朋友,找亲戚的找亲戚,撒下大网,在城中各处搜寻此人踪迹。
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网大了怎能兜不住个鸟。
如此运作了半个时辰,城中便有了回音,这位爽约之人,正在朱家酒楼饮酒。
这下可触怒了众人,他们于此忍饥挨饿,怎能任由旁人独在酒楼快活,当下决定告知焱爷,陪他一同上门声讨。
其实到了这一步,事情也不算大,只要赴约者大度,找对方把话说开,那这事就了了。可惜赴约的是焱华,他那火爆脾气,遇火就着,更何况在此白等两个时辰,那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当观众代表提到陆星芒在酒楼时,这位焱爷已是按耐不住,连酒楼名字都没问,大骂着往回奔去。
百十人也不怠慢,利索地收拾停当,或乘仙器的,或是徒步,乌泱泱跟在后面,一起往城里跑。那真是声势浩大,蔚为壮观。知道的,这是去看热闹,不知道,还以为协助天工局,捕匪缉盗呢。
心中有事,脚下必然加紧,没用多长时间,这支队伍就上了东北大街,一时间人头攒动,喧闹之声不绝于耳,知情人引着焱爷往朱家酒楼赶。眼见快到时,酒楼外放风的人,跑过来告知,陆星芒正在堂内喝酒,一直未予离开。
这下众人都放了心,簇拥着焱华冲入酒楼。
前者脚一跨入,后者便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来是选定最佳位置观看,二来是怕对方溜了,让这场精心策划的热闹无疾而终,那损失可就大了。
伙计不知内情,还认为这些人是来吃饭的,尤其见到焱华,知是官差,又是老主顾,急忙上前热情招呼:“呦,焱爷来啦,还带了这么多朋友,楼下怕是坐不开,咱们楼上有包间雅座,请随小人上楼去吧。”
说着,便引着众人往楼梯口走。
焱华哪有心思理他,伸手往旁边一扒拉,怒目说道:“爷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吃饭的,别在我跟前碍眼!”
伙计献殷勤不成,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吓得退到一旁不敢说。此刻,有人指着墙角一张桌子,对焱华耳语道:“焱爷,你找的人,就在那张桌。”
焱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玄衣人,背对自己坐在桌前,正自斟自饮,全然不理会周围的变化。仿佛在他眼中,只有酒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东西,其他的不过是陪衬,即可当成空气,也能视做尘埃,反正都是他不愿意理会的。
所以当情况出现之时,他完全熟视无睹,依旧一杯接一杯喝着,权当周围没事发生一般。
焱华哪知他这种入定心态,以为自己步伐轻了,酒楼里又人声嘈杂,对方或许没有发觉,于是轻咳几声,借此做为提醒。
“嗯哼哼~~~”
他嗓门不小,虽然是轻咳,却比正常人说话声还大,引得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
只可惜,陆星芒把心放在喝酒上,对于这么明显的提示,全然不予理睬。
这种态度,让焱华大为恼火,他最见不得别人藐视自己,当下在桌上大力一拍,厉声说道:“小子,约好风陇谷比试,你却躲在此处喝酒,让我白等两个时辰,这笔账怎么算!”
心中有气,掌下力道十足,震得木桌嘎吱作响,桌上几十个空酒壶横七竖八,相继倒了一片。饶是这样,陆星芒也没理会,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悠闲自得。
焱华彻底怒了,他面色本似红霞,盛怒之下化为茄皮,额头青筋暴突,模样甚是狰狞可怖。
“老子跟你说话,你这厮听到没有!”
嘴里骂着,伸手便去夺对方手中酒杯。
陆星芒也不闪躲,任他夺去,兀自抄起酒壶,嘴对嘴喝的更欢。
焱华见状,将酒杯一摔,又来抢他手里的酒壶,陆星芒倒是大方,把壶往他手里一塞,说了句‘给你’,接着又寻了一壶喝了起来。
焱华将酒壶抛出窗外,回手顺势抓住桌边,猛地用力吼道:“我掀了它,看你还怎么喝!”
他这一下,说是掀,却是将桌子提起,然后再反手扣下,其膂力之强,可见一斑。
饭菜碗筷,以及那几十个空酒壶,被劲道颠上了天,天女散花般飞向酒楼各处,惊得楼内食客纷纷躲避。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那陆星芒还是不恼,他从桌边倒飞而出,躲开那些飞舞的杯盘,手提酒壶,倚在柜台边继续喝。
焱华不依不饶,欺身又向柜台奔来。
眼见事情闹大,伙计撒脚如飞,去后面送信,把朱老板叫了出来。
他一出柜台,急忙上前拦住焱华,陪着笑脸劝道:“焱爷,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气,别动气啊!”
“这厮敢引妖孽大闹云顶,却不敢来赴他定下之约,显然是做贼心虚。还恬不知耻的躲在此处喝酒,以为这样我就寻不到他,如此不仁不义,不诚不信之徒,你说说看,怎能不让我气恼!”
焱华盛怒之下,顺口就将他知道的都讲了出来,周围人顿时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这狗官,满嘴喷粪!”陆星芒猛地将酒壶一蹲,破口大骂道。
之前焱华骂他贼厮,夺他酒杯,以致掀他酒桌,这样的过分举动,他都能忍。谁让自己确是做了爽约之事,人家来骂,来闹,那都是正常。他甚至都做好准备,对方如果再不消气,打自己一顿,那也是能接受的。
但云顶这件事,却是万万不能提的,那是他的死穴,他的伤疤,一切自暴自弃行为的根源。他希望世人永远不知道,希望这件事当作没发生过,即便真相会最终澄清,他也不希望在猜忌和臆想中过活。
所以当焱华揭开这块伤疤的时候,他的反应是激烈的,是不理性的,乃至是歇斯底里的。他要辩解,他要澄清,他要用言语和表现,堵住世人的悠悠众口。
“我陆某人行得正,做得端,正大光明。什么妖孽,哪来的妖孽,你这狗官,是亲眼见到,还是道听途说?捉贼要拿脏,你有证据的话,我陆星芒自当领罪,没有的话,就闭上你的臭嘴,别在这儿污蔑小爷的人格!”
陆星芒表情坚毅,大声为自己辩解,以用证据说话的方式,反驳着焱华的指责。顺便用犀利的眼光,扫视着那些围观的人,借此施压,让他们不敢轻易下结论。
此招倒是好用,众人停止议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焱华,期待着他给出个答案。
“你要证据,有啊。”焱华伸手从怀中掏出两张纸,高高举在半空说道:“这便是太玄宗左护法等人的证词,我今早去太玄宗院拿的。昨日太玄宗派人到天工局,送来一尊玉像,托我们调查一件事。说是有妖孽借祝寿之机,刺杀翊圣天尊,宗门中亦有人协助,那个人便是你。现在口供,证物俱在,你正好随我回天工局说个清楚吧。”
这一下,看热闹的人,彻底释然,既是有凭有据,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错不了了。态度也由刚才的猜疑议论,转变成了指责和谩骂。
“太玄宗弟子,我呸,奸徒一个。”
“长的挺好,却干这勾当,真是罪可当诛。”
“听说那妖孽是个女的,会不会。。。。。。”
“说不准,见色忘义,自毁师门。。。。。。”
“你们都闭嘴!”陆星芒大喝一声,剑眉倒竖,怒吼道:“若真是像他所说,那我岂不是早被逐出师门,又怎么会仍保有太玄宗法印?”
说着,一指自己的眉心,那金光法印赫然留在那里。
顿时,众人又安静了,目光再次落到焱华身上。
“哼哼,太玄宗这么做,是不想打草惊蛇,留着你,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然后再一网打尽。”
焱华冷笑着揭开了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