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风花雪月红尘万里任抒怀  八十九、如影随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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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代菱自然不可让七凰得逞,好声好气哄着让他早点歇息,又一直哭诉自己浑身不爽利,这才得以逃此一劫。
    翌日一早便听见门外有人“砰砰砰砰”敲个不停,萧代菱一睁眼,那厮竟纹丝不动躺在自己身侧,像是什么动静也没听着。所幸起身不像他所料那般艰难,一夜修养行动便利多了。他口中不满嘟囔着穿衣,骂骂咧咧冲到院门口叫骂,门外人发声他才听出是达斯塔。果真是被那厮撵出去过夜了,奈何论武力又不是七凰的对手,城中客栈又不能去,骑马走了好远才找到伍相彦开的那家驿站落脚,一大早醒了就赶了回来。
    “别怪我说,你家那位真不是个东西,凭心而论,我平日何处亏待了他,竟不仁不义至此!”他一边抱怨一边气喘吁吁冲进院门,两眼框下面一片暗影,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又抱怨驿站常人来人往车马声络绎不绝。
    萧代菱见他口吻有变,心下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斜眼旁覷:“你……”
    “嗐,我又不眼瞎,你俩那档子破事我还看不穿么?”当下看出他心中疑虑,达斯塔咧嘴贼笑,“那家伙八成第一次尝鲜,如何,技艺肯定不如我吧?”
    “你未免过于自负了,”萧代菱没好气白他一眼,“真是扰人清梦,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瞧你邋里邋遢的脸都没洗吧,还不快去?”
    达斯塔嘻嘻哈哈腆着脸冲他咧笑,连声应好,却在转身之际一脸阴霾,前些时日是看出二人之间端倪,不想那傻小子下手这么快。难怪昨日不让他亲近,原是心上挂念一人。想来达斯塔心中莫名一阵失意,萧代菱看似放浪形骸,实则越像他那样阅人无数,越难动真心。七凰和他之间本就暧昧不明,论身材相貌,前者可谓人中龙凤,加之青涩木讷不卑不亢的脾性,很轻易在萧代菱众多青睐者中脱颖而出。
    他忽而想起一人,虽时隔一日,却恍若许久,盯着那门板打量良久,他没多想顺势上前推门而入,对方已然从床上坐起,定睛一看,正裸露一只手臂垂首查看伤势,露出胸前一半白花花一片甚是晃眼。
    “啊——贱人!”还没等他看清,那头当即一阵惊叫,忙用被子遮好身体,什么枕头鞋子劈头盖脸冲达斯塔扔过去。
    后者也被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身退了出去,又把门死死关严实,这才心有余悸背靠门板大松了口气。他压根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方才没多想推门而入,要怪只怪她自己不将房门关好。这么想着,达斯达自然要与她理论一二,丽贞惊慌失措整理衣物,听他在门外推卸责任,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很快又惊动隔壁屋睡回笼觉的萧代菱。
    “遭罪……”他素日最不喜争吵,纵使他自己脾性不佳,却也鲜少大声叫骂。如今遇着这对欢喜冤家,也不知因为何事又吵闹起来,当下心烦意乱得很,一时也睡不踏实了,只想出去散散心。
    只是穿好衣裳洗漱之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声响,回头一看,那厮竟也起了身,正一板一眼穿鞋穿衣,萧代菱见怪不怪问了句“你也是被他们惊扰了吧?”
    七凰摇头,也不解释,径直走到他面前顺手拿过面巾一股脑往脸上搓。这么久了还是没改掉洗脸的坏习惯,精致惯了的萧代菱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抢过他手中面巾自顾拧干。一边拧毛巾一边斜眼嗔怪:“使那么大劲作甚,皮都快让你搓下来一层,轻点不行吗?”
    “不、会——”七凰一脸似笑非笑盯着他的脸看,萧代菱分明看见他漆黑深不见底的星眸里满是笑意,又听他略带撒娇意味接道,“要你给、我洗。”
    这不是萧代菱第一次给他洗脸,其实也就象征性用面巾抹抹脸,算是增进情谊的一种方式。一切准备就绪,萧代菱准备动身,却见七凰跟在身后,一时不明所以问他要去哪里。
    “去你去的地方。”他如是轻描淡写道,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像是在说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
    “呆子……”虽不明所以,但萧代菱听他这么说还是暗爽了一把,估摸着那厮见惯他同别人亲热,自昨日后二人亲呢后,还怕他再去同旁人私会哩。
    萧代菱这厢只顾偷笑却不置可否,七凰不以为意侧目,又正儿八经问:“不可吗?”
    “可,有什么不可的?”说着,前者不自觉冲他娇俏一笑,又忙收敛神情,故作矜持转身径直往门外走,看也不看他。
    达斯塔一见萧代菱从屋里出来,当即问他要去何处,对方没工夫理会,只知偷瞄身后那厮,看他跟屁虫一般也从屋里出来,免不了在心里偷乐。
    “你们上哪儿去?”叫不住萧代菱,达斯塔便转而去问七凰,孰知方顺势拉住他袖口,便被一把甩开,面上一如既往淡漠,眼里甚至多了一丝敌意。
    正好丢了那俩冤家在家,萧代菱只觉一身轻松。此时尚早,他想去城中花楼喝酒,前些阵子去过一次,那里的杏花酿味道上佳,一时想来贪嘴得很。二人说好去哪家,周遭正巧没旁人,用幻影移形的法子很快入了城中西市巷口,只是那花楼白日一如寻常酒家,门口一个姑娘也没有,阁楼上下往来的皆是赶路住店的。那鸨母认识萧代菱,眼尖瞥见一抹水蓝身影,玉面金冠正寻着坐出,忙上前招呼:“哟~萧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上座~”说着,她抬眼扫了眼七凰,见其生得一副俊逸出尘的容貌,就是衣着普通了些,便想着是贴身随从,就没多问。
    只是他们来的时机不对,青天白日鲜少有人想着来这种地方找乐子,大多晚上才出动,鸨母神色略显尴尬腆着脸只道:“萧公子,这唱歌跳舞的姑娘晚上才开工……您要不品个茶先,我让后厨做些精致点心给您作早点?”
    “无妨,只是闲来无事来城中凑个热闹,顺路在此歇脚,妈妈不必大费周章,一壶杏花酿方可。”
    那鸨母一听,自然乐得,立马颠颠寻了龟公去后厨知会一声,萧代菱不喜与他们交谈,赏了一小块碎金子便打发人一边忙去。
    七凰愣愣盯着萧代菱杯中的酒,又仔细对比自己面前的那杯,冷不丁从前襟掏出一个小瓷杯,正是他惯用的那只带了风月图的琅釉胎骨瓷杯,遂将酒倒在里面,仰头一饮而尽。民间的酒对他来说,略微浓烈了些,并非他不胜酒力,只是他不喜这甜腻的口味。
    见他剑眉紧锁,萧代菱轻蔑撇了撇嘴只让他喝茶,切莫糟蹋好东西。
    过了片刻,楼上过夜的客人零星出现在大厅,好在有些不认识萧代菱,只见他生得花容月貌,以为是姑娘女扮男装出来,却见他身边有俊朗男子,便打消了上前搭话的念头,转而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谈。
    在酒楼里总能听到些京城要闻,纵使萧代菱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也难免偶闻宫中大小杂事被他们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他们身侧一桌正在谈论当今太子李永,萧代菱很快想起前些时日见过的李昂,李永若是他亲身儿子,想必今年也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据说晋宗长子李普资性韶悟,文宗爱之若己子,原本有意立他为太子,但李普不幸夭折,文宗追封其为悼怀太子,后不得已立自己的长子李永为太子。只是李永素喜张办宴会娱乐,太傅等人常劝说,他确不听,近日来越发肆意妄为,皇帝气急扬言要废太子。
    李昂如今处境本就形同傀儡,自己的儿子这么不争气,换做任何人都高兴不来。想着那人满面愁容忧心忡忡的样子,萧代菱自然同情,这天子活得兴许还不如他们百姓逍遥自在。
    好在那些朝中要臣还护着李永,左右为太子辩解,只说太子如今年幼,往后多训诫教导变好了。文宗确是耳根软,权衡利弊,也将此事作罢,只是太子近日像是不思悔改一般,变本加厉享乐了起来。
    “听说太子办不了宴会,近日要出宫游街,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宫里的传闻七拐八绕到咱们耳朵里,也就当个玩笑听听便罢,他们这对父子,也不是一日两日闹心了。”话间,几人议论几句,纷纷喝了茶转而议论起其他事来,萧代菱这桌上了酥饼点心,看得出是鸨母精心置办的,还算满意将就着品尝。
    “活不长,”七凰突然发话,前者听他这话猝不及防心惊,当下问他又在胡乱说什么,只见他面不改色轻描淡写重复了一遍,“太子……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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