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时旅客还没起身，七凰悠哉悠哉走出了屋，见大家伙都忙着卸下客栈里上上下下悬挂的风月图，不禁蹙眉。他拉住匆匆往楼下跑的小六，疑惑道：“怎么……拿下了？”
    那小六白眼一翻，没好气道：“这些图有伤风化，我们客栈又不是妓院，你啥时候整的这些？”
    七凰系腰带，答非所问：“有伤……风化？”
    小六眼睛睁大了点头：“是啊！你看你在你自个儿房里挂这些图也就罢了，平白在整间客栈挂那种东西，谁看了不害臊？！”他懒得跟七凰浪费时间，头也不回跑下去，又挥挥手，“你也赶紧帮忙卸了这些东西别让伍爷看见，不然可吃不了兜着走！”
    七凰若无其事耸耸肩，扯扯嘴角，心道昨日还见他和那小妖精像画里一般，抱成一团，怎的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指不定那人见了这些图还好好褒奖他一回。
    想着，他又看看不远处厢房门口卸画的伙计，撇撇嘴，一蹬一蹬下楼去。
    他记得清楚，跑到店门旁那口古井处，见不远处有人，只得老老实实用木桶打水。一小厮跑出来看见他，只问：“你干啥呢，里面都是你挂的画呐！”
    七凰瞟他一眼，也不停了手上动作，回他：“要洗……漱。”
    那小厮一听乐了，只笑道：“还洗漱呢，大男人那么要干净作甚，还是快去帮忙吧，就几个伙计，你说你害不害人，整三面墙都被你挂上那图了！”
    七凰听他语气里尽是笑意，当下放下水桶，侧头问：“不……好么？”
    那小伙双眼贼溜溜一转，坏笑：“嘿嘿，好是好，男人都喜欢，就是太明目张胆啦！闺房里东西以后可别拿出来了！”
    他方欲往里走，七凰又拽住他，力道还是大得疼死人。
    那小伙不耐烦白他：“干嘛啊你！”
    “图上画的……是……干什……么？”
    “哎呦，哥们儿，你别跟我逗行不行！？我还有事儿——啊！别捏我——那么用力干啥！？”那伙计被七凰捏住手臂，疼得直叫唤，身子微微屈起。
    “真不……知道——你告……诉我。”
    “诶你是不是男人啊，连这都不知道，不知道你挂在墙上干嘛啊你！行行行，别逗了哥们儿，赶紧忙活吧，我得进去了——啊啊啊啊啊！龟孙子！你放手！”
    七凰真较劲了，他不懂那么好看的图为何不受人欣赏，挂起了都要被卸下——萧代菱屋里也是，客栈里也是……分明先前那个奢华大屋舍里挂了很多。
    “告诉……我。”
    那小伙见他呆若木鸡，严肃认真的模样，倒不像是说笑，便转了身，斜眼半信半疑又问了句：“真不知道？”
    七凰只憨憨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实诚和饱饱的求知欲。
    想来也是，他若知道，也不会明目张胆挂出来。那伙计遂信了他，贼眉鼠眼瞧了瞧四周，只觉旁人听不见了，才靠近了他，压低了声儿。
    “没娶媳妇儿吧？”
    “媳……妇？”
    “就是女人！你怎么这也不知道！脑里有坑了吧！”
    七凰还傻傻点头。
    那小伙又翻他白眼，接道：“一看你就知连女人手都没牵过！”
    点头。
    “男人吧……都有那种想要，想要搞女人的念想。”
    “怎么……搞？”
    “你说怎么搞！就像图里那样搞！”
    七凰斜眼，脑里想象那些风月图，又问：“抱？”
    “不只是抱着！还要进去！”
    “进……哪儿？”
    那小厮一拍脑门，急急道：“这你让我怎么说！你连进哪儿都不知道！”
    “进……屋？”
    伙计先白他一眼，后转眼想着也算，又道：“女人那儿也可以说是屋，你得进去！”
    “进哪儿？”
    小伙计又急了，直冲他：“怎么又绕回来了——你说进哪儿！”
    “不知道。”
    “呵——你丫的驴脑袋啊！就是进下面那个洞！”
    “下面……哪的……洞？”
    “屁|股下面的洞！”小伙计又羞又恼，奈何那驴非赖着让他解释清楚。
    “有洞？”
    “你大爷的！存心逗我是吧！不知道人屁|股那儿有洞啊！”他一下咋呼出来，又意识自己声儿太大了，连忙压低声儿，“你再耍我我可进去了！”
    人家在那儿急得要死，七凰偏耐心的很，死拉着不放，又神情自若问：“那洞……是干嘛的？”
    “给男人干的！”
    “怎么……干？”
    “就是让男人进去！”
    七凰懵了，低头思忖了会儿，张口差点憋得那小伙气死。
    他用手比划了自己庞大的身躯，问他：“进不……去。”
    那伙计直接摆了手，泄气道：“你问别人去吧，再兜圈子我也快了，”才要走又突然瞪他一眼，用手指他警告道，“别再捏我胳膊了！”
    七凰就是石头脑袋，顽固得紧，他见那伙计小跑着进门也不气馁，心道问不了他也能问别人，于是又继续忙活着洗漱。
    跟萧代菱学的洗脸，眼看也没个工具，又徒手变出一条布巾，优哉游哉放进木桶里搓洗了才朝脸上抹。动作还不够娴熟，上上下下“呼哧呼哧”很用力像是在搓萝卜，好似非得搓下一层皮来才开心。
    七凰倚在墙边，别人喊他也不应，只悠闲看那些人急急忙忙把画卸完。小六满头大汗急匆匆从他身边跑过去，又倒回头说句“去喊了楼上‘启文间’的客官起身，日出了”便头也不回去帮驿站里老伯喂马了。
    七凰还算听他的，扔了手中抹布一蹬一蹬上楼。
    他按照门牌找到‘启文间’，也没敲门在外面站了会儿，没听到动静，便伸手一把推开房门，见床上人背对自己躺着，身体因匀称呼吸轻微起伏，还发出“呼呼”的鼾声。
    他不说话，先用脚踢踢床板发出“砰砰”声响，那人不耐翻了个身，胖胖的脸对着七凰，咂咂嘴却不睁眼。
    他又一板一眼喊“起来”，又用脚踢床板，那人还是不醒。七凰想也没想，直接把那人身上一床棉被“呼”地掀开，径直伸手大力推他，又喊“起来”又踢床板，才把那人弄醒。
    那人刚睁眼，便见一个男人大脸靠近直勾勾盯着自己，吓得一通大叫，连拉过身边的棉被护住身体去了。
    一层大厅，七凰居高临下看小六那张唾沫横飞的嘴巴上下张合着，也没听进他说什么，只知自己又犯错了。
    “……让你去门外敲门喊人起身，没让你进屋吓人！你怎的这也不知！难怪伍爷让你少做事！净知干些不着调的事儿！今儿哥哥我得好好教导你，省得日后再惹麻烦——”
    七凰耸耸肩，刚想说“知道了”，便听门口传来轻笑声：“惹了什么麻烦？”
    众人一齐看去，正是眯眼笑得舒心的伍相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