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日清晨，树枝上凝着厚厚的霜，鸟儿也赖在窝里不肯早起捉虫。
    谁都不会想到，那个最喜欢睡懒觉的宁修王早已起床多时，而且此刻，他正在吕父的书房喝着早茶。
    “殿下来此，并不是为了老夫的一碗早茶吧。”吕父坐在白奕祁对面，看着手中端着的茶盏，一手抬起盖子沿着杯沿轻轻拂了拂淡青色泽的茶水。
    “本王要离开了。”白奕祁轻啜一口热茶。
    吕父停了停手中的动作，道：“如此，便恭送殿下了，老夫定会加急寻找小女，一旦找到，立马送往郡王府”
    “若是你找不到呢？”
    “这……”
    “哼，若是你找不到，本王该如何抉择？”白奕祁不紧不慢，一语戳中吕父的心病。
    他微微抬头，看见吕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你在怕什么？”
    吕父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对策，可是白奕祁的这一句话把所有路都堵得死死的，教他一时半会儿怎么接话。
    此前未见过这位宁修王时，只听一些传闻说此人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王爷，可自他来到吕府，似乎种种表现都在推翻自己对他的印象。
    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当初想要瞒天过海的骗局是有多可笑。
    桌上精致的白玉茶壶冒着淡白色的热气，挂在壶嘴上的一滴水珠顺着壶上祥云的花纹流下，晶莹剔透。
    白奕祁看着吕父一言不发的紧张样子，抬手拿起壶，添了一些茶水。
    “你不必怕我，就算你找回了女儿，我也不要。”
    吕父闻言，连忙揣摩他的意思，抬袖轻轻拭了拭汗。接话道：“殿下……殿下若想要和离，老夫也无话可说，全依殿下的意思。”
    “本王又没有娶你家女儿，不用和离。”
    吕父越发捉摸不透这位的想法了：“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大婚之日娶的是谁，谁就是本王的夫人，别的事，本王通通不管。”
    吕父闻言大骇，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吕云的样貌自小招人喜欢他是知道的，景平县内外，无论男子女子，只要见过吕云的人都会夸赞，吕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前来与他商量要定娃娃亲的人便络绎不绝……
    只是他如何想的到，今日，他竟要利用这一点来保住吕家的命运……
    他拿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杯盖与杯沿相碰，发出叮咚的轻响。茶雾涌起，模糊了视线，一时间竟有种迷幻的感觉。
    白奕祁添上了第三杯茶，继续小口啜着。晨光从窗外照进室内的角落，偌大的书房静谧无比。
    半晌，吕父放下茶杯，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能得殿下厚爱，老夫代犬子谢过。”
    “呵，你就这样舍弃了自己的儿子，一点也不过问他的意愿，就把他拱手送人？”
    吕父的脸恢复了常色。他站起身，将茶杯放回桌上，似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般，转头看向窗外披霜的银杏树。静静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吕家的未来，他会体谅的。”
    白奕祁说不出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既有种达到目的的兴奋，又有种替吕云心酸的感觉。
    “呵呵，真是可悲，可笑。枉云儿一直辛勤刻苦，为吕家做了那么多……”
    吕父的声音低沉下去：“……吕云是很用功，但是……他性格太软弱，不如吕良狠得了心。”
    “吕家，迟早是要交到吕良手上的，与其到时候——”吕父想起吕良一直以来对待吕云的种种举动。他顿了顿，闭上了眼睛，神色已经平静：“殿下喜欢下棋吗？”
    “棋盘上每一颗棋子都有自己的价值和命运，为了整盘棋的胜利，势必要有取有舍，发挥他们最大的价值。”
    ……
    真是……无比心寒。
    云，你的父亲，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白奕祁终于拍案而起：“所以你就可以把他当做弃子了是吗？！”
    吕父睁开眼睛，微微皱眉，似乎是有些不耐烦：“殿下，这是您的要求，老夫现在——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白奕祁的气焰弱了下去：“是……本王一定会带他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冰冷的棋局。
    “如此，还请殿下等待两日，吕云昨日带人去城南与一群胡商做生意，一时半会回不来……而且，这件事还要与吕云的母亲商量。”
    白奕祁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先回郡王府布置一下，你与云儿……”心里突然有些忐忑，自从与吕云重逢后，他就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急功近利，想着慢慢来，让吕云接受自己……
    可是，自从吕云亲口说他讨厌断袖之癖，再加上吕良的行为，吕父的态度……这一切都让他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他在害怕，怕自己错过时机，吕云就和他永远无缘。
    罢了，本王自私，可是本王也是为了你，云儿。
    吕父见他突然沉默，了然地点点头。
    “那么，老夫恭送殿下。”
    ……
    摇晃不已的马车上，松子儿撅着嘴，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此时他尚不知道白奕祁的打算。
    “殿下，干嘛这么着急回去啊。”
    白奕祁本就心事重重，听到松子儿不高兴的语气更是黑了一张脸：“怎么，宁修郡王府不比吕家好是吗？”
    “哎？……没有没有……唉，只是前些日子一直赶车，好不容易在吕家歇脚了，如今又马不停蹄地赶路，真是累人……”
    白奕祁冷冷道：“那让本王来替你赶车好了。”
    松子儿吓得不轻：“……殿下恕罪……松子儿嘴贱，惹得殿下不高兴了。”
    白奕祁叹了口气：“没有，不是你的问题，是本王……算了，好好赶车，早点回府就可以歇歇了”
    松子儿吓得不敢说话了，安安心心地赶着车马。
    车轮压着路上的枯草，发出吱呀的声音，在日暮的暖晖中，一路向前。

    作者闲话：

    大声喊出你的宣言——本哲就是没人看也要更新！加油(???_??)?不知不觉写了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