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春道：“我并不想和你们动手。你们也是神受百姓香火，外面……”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只要日月岛中的百姓无事，外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持心道：“我们不是上神，也不是神，是仙，日月岛，六连琅环洞中的六仙。”
    秋云心道，什么六仙，一群神经病差不多。
    六仙中的伏心沉吟片刻，想了想道：“你们既然说是来借东西的，那总要拿出一个借东西的态度，双嘴一碰就想借走我们的宝贝，没这么容易！”
    伏魔上仙斜眼一瞅老二伏心不知道他为什么改了自己的话头提这么一件事，但也没插嘴，顺着话道了句不错。
    一春一听话松了口，不由道：“那我要如何才能借到百花石？”
    伏心道：“我们也不为难你，百花石是我们六人的宝物，你跪下挨个给我们磕三个响头，说几句好话，百花石自然借你。如何？”
    持空道：“二哥说的没错，我们好歹也是六仙，让你给我们跪下磕头那是天大的便宜。”
    其余人也凑个热闹相互应和几句，持心依旧还是老样子默不作声。
    伏魔眉头微蹙，沉吟片刻，脸上看起来有些不快，但也没多说。秋云压着火看着这帮混蛋，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一春还是一脸淡漠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等这六仙说完了，他才道：“你们说话算数？”
    这一反问，伏心的脸色顿时有些发僵，他仔细盯着一春看了会见他说的认真，心里也犯了嘀咕。他之所以提这么个条件，就是想让穆一春知难而退。穆一春是天帝要的人，能不沾染就不沾染，把他打发走就行了，用不着多花功夫。剩的到时候给自己惹麻烦。
    按理来说只要稍微有点自尊的人听到这么一个条件都会转身走人，哪会这么一问，可话已经说出去，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句当然！
    一春二话没说，双腿一屈，刚要跪下，秋云一把将他搀起：“跪什么跪？你不要脸，我还要！你眼睛看不见心也瞎了吗？现在百花石在你手上，你要走没人拦得住你，何必低声下气？”
    话一说完，只听这六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伏魔上仙右手一扬，掐诀念咒，白光一闪，百花石出现在他右手之中。
    “秋云你应该也是有宝物的人，怎么连宝物认主这种事都忘了？只要我想，这宝物随时都会回到我手里！”
    话一出口相当于狠狠在他们脸上打了一剂耳光，他们早不施法，晚不施法，偏偏在这个时候施法把百花石变回，太让秋云下不来台，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中轻蔑带着嘲讽。仿佛从一开就是在戏耍他们二人。秋云将心头的不适压了压，哈哈大笑起来：“就算一春给你们跪下，你们也不会真心实意的给他百花石！”
    此时，伏魔上仙，沉了沉心思开口道：“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要把百花石给你们！”
    秋云咬着牙，微转眼眸，将这六位看了个清清楚楚。伏心为难他们的时候，伏魔上仙屁都没放，他这个态度就是为了方便戏耍他们之后食言，拉屎往回坐，翻脸不认人！
    “你们别得意，惹了我的人从没一个好下场！”说完，秋云脸色发白，轻打响指带着一春消失在六人面前。
    洞中静悄悄的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持礼开口道：“秋云的法力的确厉害，一个响指的功夫就能带着人从我们眼前消失。”
    “厉害什么，你没看他施法的时候脸色苍白，明显有些不济？”
    伏魔狠瞪伏空一眼，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急忙闭了嘴。
    “你倒是跟着伏心咋呼的挺高，他们的本事要是在我们之上，百花石拿走就是，老二，你何必说那些话来臊人？”
    伏心插话道：“大哥，我们既然想置身事外过太平日子，这两人能不沾就不沾。”
    “天帝只管他天界上神，从来不管人间和人间之神的死活。这么多年总是凭喜好做事，我很少听过哪一年人间是风调雨顺的丰收年。他是凭什么做的天帝？”
    伏心眉头微沉呵斥持礼一声：“我们管不了天下事，也管不了天下人，要是不想连日月岛都保不住，就少说话！”
    伏魔上仙道：“老五说的不错，老二，你记住，我们不是因为天帝开恩才活到现在，也不是在他鼻息下存活。”
    伏心心中叹息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天帝若真决心收拾他们六人，并不是件难事，一直以来只不过是没有必要而已。
    百花石重新归，无数的光点重新出现在山洞之中，将六仙居照亮，持心看着地上一春留下的阵法，轻叹一口气：“二哥，你对穆一春说话有些过了。”
    伏空轻哼一声：“六弟，为那么一个没骨气说跪就跪的半神你就敢指责我们二哥？”
    “三哥，他不是没骨气，只是在他心里那些百姓的命更为重要。天界的上神都一口一个杂种的叫他，可我看，这个‘杂种’比他们这些上神更像神。”
    “是吗？六弟，你别忘了他身边那个可是魔界的左护法秋云，几千年你见过哪个神和一个魔头厮混？这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持心刚准备说几句，持空插嘴道：“哎！三哥六弟你们都少说几句，管好自家事，别家事看看就好。我看那个叫秋云的不会善罢甘休，看好百花石要紧。”
    众人闻言都不在说什么。
    秋云强行施法带着一春离开六仙居出现在日月岛某处，虽然只是小范围移动但平时这种微不足道的消耗对现在的秋云而言却已经让他身体难以承担。刚一落地，他便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一春上前搀扶，秋云却用力将他推开，看着他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出来：“穆一春，你是不是傻了，别人让你跪你就跪！你看出来他在耍你？”
    一春双眸微垂：“看出来了。”
    好嘛，这四个淡淡的字，差点没把秋云气死：“看出来你还要跪？”
    “话既然说出口，我只要跪了，他们也就无话可说。可我没想到伏魔上仙并不同意伏心的做法。”
    秋云一声冷笑：“什么不同意？他就是想戏耍我们，拉屎往回坐，出尔反尔。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你怎么样？”
    眼见一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秋云调整气息，缓缓舒了口气：“我要是在百天之内死了，那绝对是被你气的。百花石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别管了！”
    一春迟迟没有作声，眼中略带迟疑和犹豫，秋云嘴角一挑：“你还看不出来？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通过正规途径和他们交涉指定没戏，他们六个想法不同，不是那么好搞定，你做不来的事情，我来做！你先回，一天之内我必然带着百花石回凌云阁鸳鸯涧。”
    有些事情，一春心里清楚，秋云说的他也明白，他不是那种会用心思耍手段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很直，求不到的事情就硬求。遇到这种特别急迫的事情他就显得有些无能为力。可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不是讲究君子之道讲道理的时候。可要真让他点头同意，心中却总是有种愧疚感。秋云看出他的心思，扯了扯他的衣角：“放心，我拿了百花石就走，虽然他们不仁在先，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折腾他们。你走之前，把那颗破树留给我！”
    一春知道秋云支开自己是害怕误事。也没勉强。他简单对古铜嘱咐几句，说了些好话，古铜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落到秋云肩头，依依不舍的对一春挥舞树冠。
    “把百花石拿回来就好！”
    “知道！”
    “多加小心！”
    秋云挑嘴一笑，在一春脸上一啄，消失在夜色中。
    虽然两人离开鸳鸯涧的张衡庙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一春再次回到这里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耳边响起的还是断断续续似有似无的痛苦呻吟声，这种苟延残喘生不如死仿佛卡着嗓子一般的呼吸声让他每每听到都觉得揪心。
    仔细听去，喘息呻吟声中还夹杂着一些细微的哭声和抽泣声。一春站在门口，摸索着被拆了大门的粗糙门框，始终没有向前迈进。
    “怎么就你一个？”正外出闲逛坐轿回来的赵公明，一手掀开轿帘在仆人的搀扶下一手把玩着核桃，瞧着站在门口却没进去的一春随口问了句。
    “秋云有点事。”
    “百花石呢？”
    一春暗垂双眼，神情明显有些不对：“明天，就会到。”赵公明也察觉到一春心里有事，但也没有多问，瞅了他几眼：“你看不见一个人怎么回来？”
    “感觉。”
    赵公明把玩核桃的手一顿，迈步进门。看着院中只多不少的病人，眉头紧蹙，口中嘀嘀咕咕不是说着些什么，一春看不见所以不知道，这院子里除了草药树木，其余全部都是纯金的，每个人的鞋底都是掐丝鎏金所做。走一步砸在地板上啪嗒作响。怪老头依旧守着他那口铁锅熬药，手中极为不得劲的晃动着纯金的长勺搅药。表情比昨天还凝重。他熬制的汤药虽然能解除毒性但治标不治本，鸳鸯涧的所有水源都被污染，而天上两个太阳，日头太毒，一天不喝水就受不了。有些治好的人宁可饮鸩止渴。所以这病人只增不减，有病重的已经熬不住死了。
    怪老头正站在锅边搅动大勺子熬药。眉头皱成一个川子，额头的汗哗哗往下掉。突然间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一看是穆一春，他快速左右打量几眼，本就黑沉的脸色一下又变得乌青，粗声道：“帮忙端药！”
    “情况如何？”
    “你长耳朵难道没听见？”
    一春什么也没说，知道老头就这个脾气，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用脚试探，摸索到堆放碗的位置，捧出一摞递到怪老头面前。
    因为古铜不在身边，一春的感知能力下降了很多，好几次都磕在门槛上险些栽倒，最后怪老头看不过去直接让一春到一边歇着别添麻烦。
    一春坐在蒲团下，背靠着供桌，听着院外的声音心绪复杂。赵公明就站在离一春不远处的地方坐着，边上仆人端茶送水捏要捶腿，他一边把玩着核桃一边盯着张衡的神像琢磨，自从上次张衡现身之后就再没见过，他还是想不明白，说张衡算神吧，可头上没有神识，要说他不算神，可又是从人间信仰而生。几百年了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可疑惑归疑惑，总找不到人他这些疑惑只能压在心里。斜眼一扫坐了许久动都没动傻呆呆的一春，赵公明闲的无聊，开口道：“六仙脾气古怪，也不喜欢珍奇珠宝。秋云又是魔界的左护法，绝对不可能借到百花石，你还是另想办法。这人间的人一天死这么多，看着也不是个事！”
    话说完，却见一春还是呆坐在原地没有动弹，赵公明刚准备开口再说什么，一春却突然起身，本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可却心绪不宁的支着身子出了门。只留赵公明一脸尴尬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