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山河 第008章 暴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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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阴瞧着门,朝甘云霓努了努嘴:“开门吧,有贵客临门。”
叶青阴口里的贵客是奉命而来的百里憧黎,因他素日与叶青阴交好,所以出来探叶青阴口风的差事就理所应当成了百里憧黎的分内之事。
叶青阴仍端着杯子,人却没动,看着百里憧黎朝他施了一礼,淡淡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怕再有叶氏余孽追杀你?”
“公子。”百里憧黎苦笑了一声,现在还管什么叶氏余孽不余孽,如今叶青阴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叶青阴脚步散漫的踱到桌边,靠着桌沿,一手拎着茶壶倒水:“那个老太婆闹完了?”
叶青阴直接把太后的称谓都省了,老太婆,这已经是对太后的极度不满。
百里憧黎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硬着头皮道:“闹完了。”
这事最后还是皇后舒文怡出的马,好一通劝解,太后才消停下来,尽管百里江山以最快的速度处决了太后宫中些许宫婢,可还是有些流言蜚语传了出来,污了叶青阴的名声。
叶青阴心情不好,因而对百里憧黎便有些冷淡,小口喝着茶水,淡淡道:“那行了,都闹完了,你来干什么?”
百里憧黎说着屈膝跪了下来:“父王让我来给公子请罪。”
叶青阴依旧淡淡的:“就算请罪也不该你来啊,行了,你回去吧。”
说了还没两句话,就让叶青阴送了客。百里憧黎都不知如何自处了。
清明祭祖之后,国子监开课,叶青阴还是准时的去做了先生,然而百里江山很担心,因为太后这件事,叶青阴心里肯定不爽的,万一在学院揍人失了分寸,那可怎么办?
叶青阴站在桌前,掂着手心里的玉骨折扇看着底下这群衣饰华丽的学生,眯着双眼,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来个下马威了。
百里维祉和百里憧黎,还有他们的小三弟百里同泽都在学院里一块读书,毕竟外面不安全,便放在学院里学学问。
一影水绿色的形凑到百里维祉和百里憧黎中间,指着上面的叶青**:“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这水绿色的少年眉目清气,是中书令公子殊绝的长子公子晓泷,为人谦逊有礼,是个酸腐书生,屁点儿武功都不会,道理一堆一堆的,连御史台的人都说不过他,尤其的话多,
与百里维祉和百里憧黎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
百里憧黎凑到公子晓泷耳边,好心道:“你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你用错了对先生的评语。”
叶青阴秀气,是带着英武的秀气,他虽然肤白貌美,但没有人会觉得他女气,也不会有人认为这个含笑的翩翩少年是个善类。
叶青阴笑了笑道:“人还不少。”
底下有人笑问:“你是不是走错门了?这里是国子监,你是来上学的?”
叶青阴悠悠摇头:“我是来给你们上课的。”
底下一片倒嘘声,叶青阴也不恼:“看来大家对我都不大服气啊。”
百里维祉一眼瞧见叶青阴开始卷袖子,忙叫道:“我服,我服!”
然而第一个挨揍的就是喊着“我服我服”的百里维祉,全学生一个没拉下,不多不少一人一拳,全都抱着头大哭,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叶青阴在一片嚎啕声中,一折一折的慢悠悠阖着玉骨扇,温和介绍着自己:“我叫叶青阴,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先生了,我没有阶品,也没有固定教什么,日后,我想教什么就教你们什么,心情好了就多教点,心情不好,就一起喝喝酒,玩玩什么的全当散心了,好不好?”
就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谴责叶青阴太过暴力,也有人拍手叫好,说那些纨绔子弟,就是欠收拾,活该挨揍。
叶青阴在国子监当先生才不过三日,御史中丞宁杰便上折子弹劾叶青阴行为暴力,有伤风化,德才不备,坑害学生,致母丧命等等罪行,历数叶青阴十大罪,并请求严惩,杀之警之。
此奏折是连夜呈上来的,百里江山当时看时吃了一惊,忙连夜召了刑部尚书崔文迥入宫,并令其亲自查办此案。
谁承想皇帝这样在意这个案子,崔文迥丝毫不敢懈怠,连细枝末叶都查出来了。
原来这祸源根本,还是在叶青阴身上。
叶青阴爱揍人,国子监的学生们都晓得,谁要学不好,不听话,叶青阴直接挽袖子揍人,能在国子监上学的都是官宦子弟,哪个在家不是当祖宗一样伺候着,可到了国子监,叶青阴才不管你什么出身,从未手软过,这一来二去,十几个学生连合罢课,躲在家中不肯去上学。
以为这样就能躲开叶青阴的拳头了?叶青阴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直接挨个登府检查课业,不过关者,照赏拳头不误。
轮着轮着,就轮到御史中丞宁杰家里,宁杰有一独子名叫宁昭,在国子监上学,也在这罢课一列里,叶青阴上府检查宁昭的课业,谁知这宁昭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在自己家里,众目睽睽之下叶青阴是不敢动手的,因而拒绝叶青阴对他课业的检查,并恶声恶气的扬言要将叶青阴打出去。
百里江山在叶青阴面前尚且没脾气,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还敢在叶青阴面前叫嚣?叶青阴当即二话不说,直接赏了宁昭一拳头。
问题就出在这拳头上。
谁想叶青阴一拳头下去,宁昭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巧得是宁昭的生母苏氏赶来听儿子的课业,没想到正好看到儿子两眼一翻晕过去的样子,这苏氏身体不好,又格外溺爱宁昭,当即心疼的,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这下乱套了。
更乱套的是,晕过去的宁昭一看苏氏晕过去,一骨碌的爬起来去救他母亲,谁承想,这一下牵出了苏氏的旧疾,直接见了阎王。
宁杰闻信赶来,又气又恨,丧妻之痛让他不能自持,对这件事的处理也失了公允,直接上折子弹劾叶青阴,要叶青阴以命抵命。
百里江山看了崔文迥的奏折,当朝将奏折扔在了宁杰的脸上:“你自己生的好儿子坑死了自己的亲娘,却把命债推给别人背,你这个御史中丞怎么当的!儿子课业不成,当先生的打他一下就不成了?娇生惯养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太子贵为未来储君,比你儿子可金贵多了,在国子监一样也挨先生的拳头,太子都挨得,你儿子还挨不得?”
宁杰也是一时气极,本就是极护短的人,只听儿子说了两语,便连夜写折子,马不停蹄的上奏上去。等静下心来,再去盘查此事时,也恼自己一时糊涂。
宁昭本想给叶青阴惹一身麻烦,谁想被他母亲瞧去,没把叶青阴拖累,倒把自己亲娘送进了阎罗殿。宁杰奚知此事后,把宁昭又打了个半死。
“臣有罪,请陛下降罪责罚!”宁杰脸色憔悴,跪在地上身影都显得单薄。
百里江山气得直拍龙头扶手:“这么大的罪过寇到叶先生头上,你自己去请他原谅吧,至于你,教子无方,罚奉半年,宁昭构陷他人不成反累死亲母,杖责二十。”
叶青阴从来没想到,人与人之间这么多弯弯绕,出了宁昭这件事后,虽然澄清了,宁杰亲自登门道了谦,但叶青阴并不舒心,正巧府邸有了着落,百里江山把源清流净里所有物件能搬的全送到了叶宅,叶青阴便和甘霈养羽一块儿收拾府邸,竟再也没去过国子监。
一连四日不见叶青阴,国子监的学生们按捺不住了,都对叶青阴不来上课的事议论纷纷。
这人其实挺贱的,叶青阴在的时候,他们鬼哭狼嚎的想远离他,叶青阴不搭理他们了,他们又想叶青阴对他们的教导。
得知叶青阴是因为宁昭的事心灰意冷,都自发去叶青阴府邸前去请人,对宁昭所行之事口诛笔伐,一时激烈异常。
这其中最惨的还是宁昭。
死了亲娘的是宁昭,被人唾骂的还是宁昭。
宁昭在害死母亲与构陷叶青阴的自责悔恨中,不能释怀,尤其又被外头的人所唾骂,他更是难堪压力,终于顶不住,自杀了。
叶青阴没请回去,反而间接逼得宁昭自杀。这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动。不过宁昭没死成,大理寺二十脊杖可不是吃素的,虽然没死成,也与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叶青阴亲自去了宁府,府内一片愁云惨淡,哀伤压抑的令人喘不上气来。
宁昭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眼角通红,噙着泪珠,脖子上的勒痕狰狞的附在皮肤上,宁杰眼含着一包老泪站在床尾,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青阴神色如常,仍喜欢将玉骨扇轻悠悠的掂在手心,他看着宁昭,淡淡的话语却尖刻的很:“宁昭,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对不起你母亲了,再对不起你父亲也没什么了?”
“学生自知罪孽,唯以死方能谢罪了。”宁昭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