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 欲带她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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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黎明的天空,灰蒙蒙的,还没有完全亮开,夏新明已经起床开始训练了。干冷的空气吸入鼻腔如同万把尖刀同时滑过。整个村庄如同寒刀架在脖子上似的,安静地令人颤抖,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仿佛是对村庄的恐吓。夏新明慢慢跑着热身,路过的人家都没有开门。紧锁的大门各式各样,高墙院落配的自然是厚木板门,塌墙乱院按理说可以不需要门板,像他的小学同学栋梁家,但栋梁家还是用荆条编了一个小门,挡在门口。塌墙乱院里的贫穷一目了然,挡与不挡,从防贼防盗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村人的思想里不止有盗贼,还有那些未知的神秘力量,若不挡住院门,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踏进院落?夏新明看到荆条编的小门,打了个冷战。他猛然想起栋梁已经去世的爸爸。
栋梁家位于村子的第一排,父亲是个酒鬼,天天醉酒,日子过得比夏新明家还要穷,塌墙乱院的也没有人收拾,大人吵闹的声音能惊动全村。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栋梁的爸爸又没有回家,起初家人谁也没有在意,都以为又在外面喝醉了酒,谁也没有出去寻,谁也没在意。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栋梁爸爸还没有回家,栋梁妈妈骂骂咧咧地说让栋梁爸爸跟狐狸精过日子去,永远不要进家门。因为那几天,喝的醉醺醺的栋梁爸爸对栋梁妈妈说过离婚的话,还说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缠着他,要跟他好。那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人跑来传话,在二十里以外的一个墓地上发现了栋梁爸爸的尸体,衣冠不整爬在大雪覆盖的一个新坟墓上,坟头的引魂幡哗哗哗随风狂舞。
那坟墓里埋的是一位刚死不久的女子。村人对那位女子的说法有很多版本,有的说她是病死的,有的说她是出意外死的,有的说她殉情自杀的,这都是村人从女子所在的村人口中道听途说来的。但是大家最乐意猜测的还是算命先生说的版本,那女子生前在城市出卖肉体,爱上了一个嫖客,而那嫖客是个有家有室,有头有脸的人,不愿被女子纠缠,雇人把她杀死抛尸野外。女子死后,阴魂不散,承受不了孤独,才来人间招惹是非。女子坟墓的位置恰好和栋梁家的院门相对,因此找上了栋梁的爸爸,把他勾走了。算命先生写了几道符咒贴在栋梁家的门窗上,又命人把院门挡起来。据说有好事者拿这个版本向女子的家人求证过真伪,女子的家人矢口否认,只说是在外打工得病死的。又有好事者说,女子的家人曾上门求过算命先生,想要算得那雇主和凶手的踪迹。
这种鬼怪稀奇的事情在村子里有很多,因此很快就不再新鲜了,没有亲眼见过栋梁爸爸衣冠不整趴在坟头的人更是把这当故事听。想到这些事,夏新明胆怯了几分,大吼了几声给自己壮胆,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
田间小路上的雪还没有化尽,结结实实地被夏新明踩压在地上,更不容易消融了。荒芜的田野里空无一人,就连平日里喜欢出来遛早的村人也不见一个。院子里的雪扫成一堆,在太阳的照射下消融成黑巧克力色,而盖在田地上的雪,仿佛没有人打扰的天堂,仍是白皑皑的一片。
夏新明跑完预定的里程,没有急着回家,慢吞吞走向河边。天已经亮了,白皑皑的田野仿佛刚醒来的小孩,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夏新明脑中除了一个无解答的问题,什么也不想。“看这没有人打扰的田野,多么安宁,为何妈妈非要和大鼻子纠缠在一起?难道真的像妈妈说的那么简单?”从村里人异常活跃的嘴舌间,夏新明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到底为了什么?夏新明用脚使劲踩结了冰的河面,好像要将未知的烦躁全部使劲踩在尖利的刀锋上,踩到冰面碎裂,踩到双脚流血,踩到身心疲惫,踩到不想再知道答案,他才回家。
回家路过栋梁家时,栋梁的妈妈散乱着头发,正端着一盆煤灰往门前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填压。
“栋梁过年没回来?”
“他那儿忙,没回来。新明,进去坐吧!”
“不了。”夏新明往院子里瞧了瞧,正在打扫院子的栋梁弟弟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他,栋梁妈妈新找的男人或许出去了,或许在炕上,没有见着。
栋梁妈妈刚找了男人时,村里到处是闲话,如烧不尽的野草。栋梁是和夏新明一起玩起来的,受不了村人的嘴舌,竟然接起夏新明打击报复的事业。但是很快村人说的都是羡慕的话了,因为那新找的男人除了有庄稼男人的本事,还有远胜于庄家男人的细心,把屋里屋外收拾的利利索索。好景不长,村人又都说栋梁妈妈的命不好,因为新找的男人暴露出好赌的本性,逼着打着找栋梁妈妈要钱。
夏新明觉得栋梁妈妈自作自受,甚至在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他看不起改嫁的女人,他所认为的是,一把锁只能让一把钥匙打开,否则就是不贞忠。
夏新明回到家时,奶奶已经准备好早饭,高粱面发糕和炒咸菜,家里的菜食已经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和味道了。夏新亮挑食,从来不吃不见半点油腥的炒咸菜,正守着一碗刚蒸好的热红薯满眼放绿光。妈妈在炕上给他绣那双还未绣完的鞋垫。一看到妈妈,准确的说是一想到妈妈,他就想起令他恨之入骨的大鼻子。几天以来,大鼻子仍会来他家,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他切草,一样和夏新亮玩牌。好几次,夏新明想赶走大鼻子,勒令他不要再进家门,尤其是看到夏新亮见到大鼻子时的那副热情模样。可是他始终没有说出那句话,那句话甚至连嗓子眼都没有到达。
夏新明只觉得心里憋得难受,没有理会家人,蹲在屋里的砖地上就着咸菜吃了两个高粱面发糕就开始剥玉米。他要赶在开学之前把玉米剥完,一部分拿到磨房磨成玉米面,一部分卖钱,夏新亮的学费和开春的种子以及化肥都急需钱。除此之外,夏新明的心思都在陈晓雪身上。他想她妙曼的身姿,揣测她的生活,以此消解他内心的苦闷。他根本没有想到安安,更不知道安安因他彻夜不眠。安安对于他,只是童年的临时玩伴,甚至还不及与栋梁的情深。偶尔,夏新明在发呆的时候,会羡慕远在他乡打工的栋梁,可以躲开家里的纷乱。若待在家里,生活就是这样了,整日与这些烦心的人事待在一起,慢慢发霉。夏新明不甘心在这样的生活里腐烂,他要离开,离开这个令他失落的家,离开令他失落的亲人。到现在,他母亲甚至没有告诉过他父亲的死因。
在噼里啪啦剥玉米的声音里,夏新明开始盘算何时可以离开这个家,开始打起陈晓雪的主意,甚至期待与陈晓雪策划一场惊心动魄的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