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囍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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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青一笑,就听斐耀回头对二鬼道:“你们倒是真会挑地方。”
二鬼一头雾水,大眼瞪小眼。
尚青解释道:“这个宅子是城中有名的长寿之人住的地方,城中凡九十以上的都记录在册,这位今年已九十八了。”
二鬼惊奇,那么老了呀!
崇隐想了想,问道:“不过掌柜的,你们如何知道?”
尚青直接道:“我二人在这里刚开铺子的时候,这屋中人还是个光屁股小孩儿。”
虽然之前听扇月神神叨叨的说两位掌柜不是人之后,便有心理准备,可这突然间听尚青自己说出来,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二鬼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问道:“掌柜的,你们究竟何人呀?”
斐耀在一边不动声色,挑眉看着尚青,而尚青自知说漏嘴,咳了一声,道:“莫问莫问。”
转瞬又板起脸,严肃道:“倒是你们,你们回去后好好修些法术,两只鬼遇上一只鬼,竟有被吃掉的危险,如此丢人!”
二鬼闻言,同时皱皱鼻子,欲盖弥彰!
屋中还是一片寂静,没有响动。
过了片刻,季寒生犹豫道:“掌柜的,会不会已经吓死了,这凡人可不像你们二人一般,如此老当益壮。”
尚青,斐耀一怔,尚青看了斐耀一眼,示意,确实有这种可能啊……
二鬼一阵无语。
尚青拍了拍斐耀,“走吧,进去看看。”
张鹤年岁大了,是城中有名的长寿老人,老伴儿十几年前去世了,只留他一人。年轻时,靠着头脑灵活赚了些钱,如今身边还有个小厮。
年岁大了,耐不住寒,但不知为何,老人觉得今日屋中异常寒冷。
“志年,志年!”老人喊着,志年就是老人宅中的小厮。
不多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年轻人。
“您怎么了?”
老人咳了两声,“你且去看看,炉子是不是该填了。”
“是。”
年轻人佯装填好炉子,便走出门外。刚一转头,就看到院子对面的红色身影……
房顶上,尚青看得皱眉。
一旁崇隐惊道:“他看见鬼怎的不跑,莫不是吓傻了?”
季寒生伸手捂住崇隐片刻也停不下来的嘴。
尚青又仔细盯着那年轻人看了看,转头,正好对上斐耀的目光,就见斐耀冲他一点头,解了他的疑问,“他不是人,是个阴兵。”
二鬼听不明白,“阴兵?”
尚青问道:“这莫不是那内鬼?”
斐耀摇头,似乎也有些不解,回头对二鬼一招手,“将黑白无常叫来。”
二鬼点头,悄悄从院中溜了出去。
等二鬼走后,尚青和斐耀见女鬼径直向张鹤的屋门飘去,二人也慢慢靠近。
二人刚想从房顶上下去,却见女鬼在院中停了下来,瞬间院中起了大雾,一直蔓延到房顶,将二人包围。
尚青拽了拽斐耀,问道:“怎么回事?”
斐耀将尚青拽到身边,道:“小心。”
“什么?”
尚青刚问完,就觉出面前一股阴冷夹杂着腐臭的气息,挥了挥手,雾散了一些,抬头,正好对上那红衣女鬼的脸。
就见那女鬼从屋檐处现出半个身体,飘在空中,直勾勾的盯着二人,
尚青一惊,差点儿从屋顶上掉下去,被斐耀手疾眼快一把拉住。
斐耀脸上划过一丝狠厉,刚要出手,却见女鬼极费力的张口。
“救,救……”
尚青回过神,见女鬼好似想说什么,便道:“什么?”
女鬼依旧声音嘶哑,只是重复,道:“救,救……”
二人对视一眼,不解。
这时,屋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惊叫。
二人顾不得许多,飞身跃下屋顶,向屋中跑去。
踹开门,屋中一片狼藉,老人倒在地上,费力的张嘴喘着气,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好像有什么勒住了脖颈,青筋暴露,十分痛苦。
而那年轻人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斐耀上前去看老人情况,皱眉,将手覆在老人脖颈上,顷刻,老人脖颈处冒出一阵黑烟。
尚青见状,瞅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笑了声,“区区阴兵,也敢回阳间杀人,不要命了?”
一时拿捏不准状况,年轻人没有答话,但眼中却满是恨意。
此时,斐耀起身,而老人已经晕了过去,看样子性命无大碍。
“你们……是地府的人?”年轻人退后两步。
尚青不答,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老人,反而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杀人偿命,我只是在讨债而已。”年轻人冷声道。
尚青指了指身后,“那你和她呢?”
年轻人一怔,看向尚青身后。屋中点了灯,才看清,尚青身后的女鬼,一身红嫁衣,正盯着他。
尚青不等他答话,接着问道:“之前那些人也都是你杀得吧?”
尚青问完,年轻人眼神突然一变,一闪身,就向门外冲去。
可二人并没有阻拦。
刚跑到门口,身后突然出现一根铁链,缠住了他的脖子,年轻人仰面栽倒。
不一会儿,便被黑白无常押着进来了。
白无常拽着勾魂索,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道:“张志年,卒于贞观四年。”说着,指了指门口被黑无常押住的女鬼,“她是你的未婚妻。”
一边的尚青小声对斐耀道:“生死簿不是丢了么?”
斐耀也有些纳闷儿。
白无常听到二人怀疑,将册子在二人眼前晃了晃,册子上三个大字——阴兵录。
“这是记载阴兵的生卒年月,便于清点人数。”白无常解释道。
二人点头。
白无常将张志年勒着脖子,往前拽了拽,问道:“生死簿在哪?”
张志年不答,狠狠盯着地上的老人。
白无常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二人,啊不,你二鬼出逃地府,害了七条人命,服刑少说也得几百年,几百年之后怕是也难入轮回,即使入了,你也世世惨死,而她,”白无常转到女鬼身前,点了点她的脸,轻佻道:“世世为娼妓。”
黑无常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白无常松了勾魂索,张志年没有跑,而是就地跪下,道:“大人,人都是我杀的,和她没关系。”
白无常叹口气,“跟我说没用。”
张志年往前跪着挪了两步,截住白无常,道:“大人,人都是我杀的,但我杀的都是该偿命的!”
白无常收了笑,道:“我知道你的冤情,可是,轮不到你杀。”
“大人,这些人杀了我的未婚妻,我为何不能取了他们性命!他们坏事做尽,为何还能寿终正寝!?”张志年吼道,而那女鬼却哭了起来。
黑无常将女鬼放开,叹了口气。
尚青皱眉道:“当年出了何事?”
张志年看了过来,“当年,我和凤儿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们两家都是做生意的,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两家便都同意了。可是,到了成亲前一天,给的聘礼全部被退了回来,她家突然反悔了。”
“为何?”
“我当时不知道,所以我就马上跑去她家询问,却被赶了出来。没有办法,那一天我偷偷溜进她家中,想找她问清楚,但却听到了两个小厮的对话,这时,我才知道,她父亲为了和官宦人家搭上关系,将凤儿卖了出去。”
尚青不解,“把她嫁给别人了?”
张志年紧攥这拳头,摇头。
白无常帮着回答道:“将她嫁给了一个死人。那家人是在长安做大官的,这家公子死了,却没娶亲,就办了阴婚。”
“和活人阴婚?”斐耀也不免吃惊。
“他们丧尽天良!他们让凤儿穿着嫁衣躺进棺材,活活憋死!”张志年泪如雨下。
“我杀的那七人,都是当年眼睁睁看着凤儿躺进棺材里的人!说媒的,牵线的,长安的狗官!还有他,”一指老人,“当年作法的,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没有一个人是不该死的!阳间官府不管,阴间地府不管,天上的神明不管!自有我来取他们的狗命!既是投了胎,我也要让他们尝尽因果报应!”
张志年看了眼地上的老人,恨道:“现在,只有他没死了。”
尚青道:“那你是怎么死的?”
张志年不语。
“是被当年这些人打死的,他去阻拦冥婚,却是徒劳,搭上一命。”黑无常出声解释。
二人叹气,怎会如此。
“她只是在找我,她不想我背上人命。”张志年道,“我到一个地方,她只能觉出个大概,所以才会一家一家的敲门,她只是在找我。大人,真的跟她没有关系!偷生死簿的是我,杀人的也是我,与她无关。”
夜风吹熄了蜡烛,屋中只余如水月光,可月光照的亮屋子,却照不亮人心
白无常拾起勾魂索,回头道:“走吧。”
黑无常也押着女鬼,向外走去。
屋中只剩二人,尚青上前探了探老人的鼻息,摇头,“断气了。”
黑夜中,一黑一白,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
黑无常押着的女鬼还在轻轻唱着那首瘆人的调子……
张志年回头,道:“那是她被逼进棺材时,奏的喜乐。”
白无常停了下来,伸手,“生死簿呢?”
张志年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白无常。
白无常接过,收了手中的勾魂索,对二鬼一抬下巴,“逃吧。”
张志年一愣。
白无常没说什么,便拽着黑无常走了,转瞬消失于夜色中。
“这样可以吗?”黑无常不由担心。
白无常见他担心,笑道:“有何不可。”说完,对身后勾了勾手……
一个人影慢慢走近,近了,才看出是方才的老人,白无常狡黠一笑,对黑无常道:“就拿他充数吧。”
黑无常无甚反应,“随你。”
另一边,张志年拉着女鬼飞快逃命。
行到一半,却见面前突然人影一闪,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见到来人,张志年松了口气。
“生死簿呢?”
张志年犹豫片刻,还是将生死簿递给来者。
那人一笑,“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
“很好。你们快走吧。”
张志年点头,拉上女鬼,转身就走。
那人抬手,袖中飞出一把泛着妖异红光的剑,那剑似活了一般,二鬼终是难逃一死。
来者冷笑两声,看着空中因魂飞魄散而飘落的灰烬,狠厉道:“你们的仇报了,如今,该还我的债了。”
话音落,黑夜,又是死寂。
世人终有放不下的执念,死了的追去来世,活着的追去死地,皆是因果,无人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