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往事如土 第八十二章 冬至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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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十三年冬,十二月初八,北风萧瑟,大雪将至。
王穆送走了官居镇将的游憩,随凤玄镇绥大军去往边关。
“罗罗,七姐知道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也明白你心里有你放不下的埋怨和想法,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你吃苦,我就陪你,你受罪,我一定在”。
游憩轻轻的抚摸着王穆的头,嘴角的笑没有放下,“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清楚七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幸福,不要勉强,不要难过,只要你开心”。
王穆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渐渐远去的身影,眼睛不停的眨着,冷风袭来,吹散了她颊边的笑。
直到车队变成了黑点,消失在视线里,王穆才收回目光,转身就看见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凤灵书。
“侄儿灵书见过罗姨母!”,凤灵书躬身行礼,抬起头看她时,眼里有些许的怯意,“憩姨母去参军了”,说了一句废话。
王穆看着他,应了声,“嗯”,声音和表情都很淡。
“罗姨母,灵书查阅过书册,问过逸皇叔,还请若夕皇叔给我批了命格”,凤灵书突然说道。
王穆静静的听他说,有些不解。
“罗姨母,灵书是昭月命格,可入阴阳,可溯古今”,凤灵书平静的说出重点,眼里有着莹亮的光芒。
“灵书会勤修苦练,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我都会学,憩姨母若被地府扣下了,灵书下去救她出来!”。
“罗姨母若是魂飞魄散,灵书天天拜引魂香,穷尽一生,一定会留住姨母魂魄!”,一字一句,平静而有力。
“所以罗姨母,您别生气了,不要怪灵书,不要怪皇叔,不要不理逸皇叔!”,句句带着哀求,最后那声像是喊了出来,带着些许的克制。
王穆没有说话,细细的看着他,眼里有着温柔。
华服礼冠,眉宇俊朗清澈,语调平和,仪态沉静。
不过才十岁大的孩子,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着皇家风范,是教导有方,还是这孩子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姨母!罗姨母!”,凤灵书见她没有反应,扯着她的袖子,急得喊了她几声,把稍早记住的礼节早就抛却脑后。
王穆身子被轻微晃动,从走神中醒来,低头看他着急的模样,莫名的轻笑出声,拍拍他的头,“好,若是真有那一天,姨母等着你”,说完,笑着牵起他的手,往王府走去。
凤灵书乖乖的被她牵着走,眨着困惑的眼睛,不明白姨母的心情怎么突然就好了,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不过,看向牵着他的手,偷偷握了握,忍着笑,仪态端正的进了府。
游憩一路随军到边关,历经半月有余,终于到达了凤玄最西北的边境处——花腰县。
她因为身居四品,衣食住行本就与士兵分开,又早已与军中许多将士熟识,加之平常为人行事作风被很多人熟悉,所以除了外表是女性之外,没有任何人用有色眼光看她,或者待她与以往不同。
而她也在很多年前就少了女人的另一个烦恼,没有月事,至于原因,暂且不多说。
所以她这些年扮男装一直很方便,换回女装参军,也没有任何不同,同样的都是盔甲兵器,是男是女,又有谁分得清呢。
“游镇将,请大将军账内前去议事”,一名随副在账外禀报。
游憩把手里的药丸放入怀中放好,戴上头盔,步伐有力的出了帐房。
王穆其实已经想开了,刚开的愤怒和羞愤早在游憩离开的那天就已经没了。
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倒不是因为面子过不去什么的,只是觉得现状也挺好,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懒得动了。
当然,说她心里完全不怨不怪是假的,刚知道这一切都是计划好,而他们像看戏一样害的她们毁身入地狱的时候,她是恨的,恨到甚至想杀人。
没有真的这么做,是记着她七姐对她说的话,她不想七姐担心失望。
也是她的性格坚持不了那么强烈的恨,太累了。
这么多年来,除了孤独之外,就是忍受,经历过太多伤痛和生死,没有心思计较什么了。
“王穆天天在素锦园那看风景,喝茶吃点心,喂养兔子,真是一副闺阁弄趣的美景啊!真是好闲情逸致啊!”,凤岁尧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凉凉的风让他有点打不起精神。
凤岁尧原本就是无聊才没话找话,是以也没谁接他的话,晖至阁里还是安安静静的。
沐清远公务在身,没有出现,凤阳要处理军务,颜若夕奉命教导凤灵书,两人都不在,宽敞的厅堂里就只有凤岁尧和凤花朝。
像是打了个盹,凤岁尧睁睁眼,一边驱赶睡意,一边环顾了一下四周,“嗯?人呢?怎么就我们两个?”,
“阿逸在王穆那”,凤花朝好心告诉了他。
嗯?凤岁尧醒了眼,坐直了点身子,“王穆差人请的?”,口气甚是稀奇。
凤花朝淡道:“嗯”。
凤岁尧动了动肩膀,心下一片惊讶,还以为这俩人的事就这么搁置了,没想到还能有转机?
“不知是喜是忧”,嘟囔了这么一句,凤岁尧抽出折扇,掩盖住哈欠,轻轻的扇了起来。
凤花朝没有应答。
凤宁逸下了朝之后,不到巳时,便回到了王府里。
方进门就听到侍卫传话,王穆请他叙旧。
一个“请”字让他停了半分,“叙旧”动了他眼里的波澜,却没有犹豫,转身去了。
游憩走后,出于各方面的考虑,王穆仍然住在凤阳的别院里。
凤宁逸除了必要的上朝,其他时间都在府院一处地方安静的待着,其他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穿梭在王府里。
北苑里有一处是凤宁逸的书房,除了出门上朝,人几乎就在那了,就是休息,也多数是在那了。
而王穆,就在那里等着他。
“你说我能知道你们来了,是你们有意发出声响,还是我耳朵太厉害了?”,王穆侧身对着门口,背对着窗户,声音不高不低的问着。
房里没有风吹进来,廊檐边的窗户是半掩着,从外头看里面,一清二楚。
凤宁逸静静的在窗外看着她,听见她的话,挪动了身体,缓步进了屋内。
王穆的呼吸很平稳,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她,停了下来。
“不坐?”,手边的茶水早就凉了,王穆还是就着喝了一口,淡笑着问他。
凤宁逸撩袍缓身坐下,身子对着她,眼睛望着她,不知道是在看,还是在等。
王穆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异样,模糊想起来,像是以前第一次工作面试的时候,那种有些紧张,有些尴尬,有些羞涩的心情。
“当年在百阴谷,为何要杀我,又为何要救我?”,王穆原本想看着他的眼睛问,却发现做起来有些困难,不知道是不是害羞。
类似的问题,王穆早前就问过,可这次问的似乎有些不一样,凤宁逸也没有立即回答。
王穆垂着眼,看着花样素雅的桌布,手指轻轻的抠着纹路,勾起莫名的笑,果然是有隐情。
“若夕当年卜出日火卦,卦象显示:一人凭空而降,落入凤玄,动摇凤族,凤玄大变,避无可避”,凤宁逸说出了一直遗忘的实情。
王穆听的安静,手指停了下来。
凤宁逸的瞳色变深,“百阴谷初遇,便知你是那人,杀你,是必然”,淡淡的说出原因,没有辩驳。
王穆没有什么感觉,很早之前就在怀疑,如果只是单纯的闯入了百阴谷,凤宁逸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处理她,而不该是不问缘由就杀她,更加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留下她。
只不过时间太久,忘了要去问了,这回是想解决一些事情,问清楚是应该的。
“那又为何不杀我了?”,王穆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睛。
这一点是她一直想不通的,他可以很快的证实她有无用处,是否有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按他的脾性,她是必死无疑,为什么不杀她?
凤宁逸细细的看着她的眼睛,带着疑问的双眼里,映照着他的模样,清冷无情,却让他有了细微的柔情。
“我自幼天资过人,长至七岁,当朝便已无人能教导,除了父皇母后,就是调皮如凤阳,都不敢与我亲昵,两位兄长更是恭亲有加”,凤宁逸淡淡说着过往。
“你当时身负重伤,却双眼清明直视于我,说要助我得天下,无非是句为求苟活的空话,却显得有几分真实”,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凤宁逸眼里有了她熟悉的笑,淡淡的,像细软的发丝,划过心尖。
王穆倒没觉得害羞,仅有的不自在,只是因为他的注视太过浓烈。
“日火卦,只是卜出你能动摇凤族,却未提及好坏,既是能敌天下,我又为何不能信”,凤宁逸带着些许调笑,淡淡的说给她听。
王穆微微挑眉,“就因为我那两句吹牛皮的大话?”,就是知道他的智慧和胆识是天下难有,还是不能相信他就这么简单的不杀她了,心是不是太大了点?
“吹牛皮”这个说法,似乎又让凤宁逸加深了笑意,透亮的眸色,划过点点的星光。
“国败之后,你是唯一敢看我双眼之人”,冷凉的话淡淡的说出,眼睑轻动,望进她双眼深处。
“早年我便已投身朝堂,许乾朗疑心过重,野心之人甚多,我周身眼线过多,身手自是难到无敌境界,为求自保,我便习练了蛊毒和摄魂之术”。
“当年我背负血海深仇,双眼早已异于常人,就是若夕,也不敢正眼瞧我”。
王穆眨眨眼,看着那对漂亮的眼睛,有点想避开,心里承认,她是有点害羞了。
原本准备了一大堆“前尘过往”的问题,想一一问清楚,可是没想到问什么都能问出一股子“深情味”出来,搞的她好像是“负心汉”一样。
王穆提了几次气,努力想把想知道的事情问清楚,话到嘴边,嘴巴张了又合,却发现语言组织可能是烧坏了,没办法组成语句。
心里想着不能这样,不问清楚不是她的性格,余光一扫窗外,“快中午了,该吃饭了吧?”,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转移话题。
王穆心里不禁暗啐一声,呸!没用的东西!
凤宁逸见她神色有些暗恼,并无多言,只是接着她的话道:“好”,说完便牵起她的手,将她一同带起身,“余下你想知道的,日后我一一说与你听”。
王穆刚被那只手闪了神,就听见他的话,本能的答了两声,“诶?哦”,安静的被牵走了。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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