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镇四面环山又临海，冬天来的早，去的晚。
    现在已是三月，却依然还有时不时的雪，和久结不散的冰柱子，以供小孩子们玩耍。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她在瞭祟镇的街上晃荡，逛到了一个小摊面前，看见一个小瓶子，打开能看见里头有东西，一时好奇，就问了多少钱。
    小贩见她肯要，便贱价给了她，说是不能装水，不能插花，里头还有东西，买回去也用不了。
    王穆笑着付了钱，拿着小瓶回了客栈。
    吃过了午饭，才想起来看看那小瓶，发现的确如那小贩所说，想拿这么小的瓶子做点什么，还真是没办法，要是想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就只能打碎它。
    王穆就是好奇才买，想知道里头是什么，买回来就是预备了要破坏它，虽然有些可惜，瓶子还是被她打破了。
    是个小纸陀，油纸包了好几层，绑的很结实，还好不是死结，能打开。
    王穆一层一层剥着，看见里头是张纸，好像还写了东西，一边笑古人竟然也会玩漂流瓶，一边打开了纸。
    “RUOK？”，四个字母，一个问号，触目惊心。
    王穆的手在抖，人在抖，心也在抖。
    不能动，不能呼吸，不能说话。
    “咣当！”，凳子倒在地上，王穆冲出客栈，直奔那条街，找到那小贩。
    结果小贩告诉她，这只是渔民捕鱼时打捞上来的，觉着能卖几个钱，就给了货郎，到了他这，不知过了几道手了。
    王穆觉着自己表面看起来平静，其实脑子该是有点疯了，不然，怎么会不听人劝，执意往东走，执意在即将下雪的天气往海的方向走。
    结果，她一路东行三天，路过一处山林的时候，因为山路湿滑，摔倒了，滚下了山，昏迷了两天。
    再醒来时，她已在飘香镇。
    是一对善良的老夫妻救了她，还有他们可爱的孙女。
    一家三口，守着她整整五天，从阎王手里救了只剩一口气的她。
    王穆不能自已的大哭，哭的心痛，却不知原因。
    而现在，她已经在这住了小半年，除了伤病，什么烦恼都没有。
    也没有了当初的疯狂劲，偶尔想起来，还会笑自己怎么那么傻，都不知道那瓶子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更不知道那个人是死是活，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怎么就敢那么往外冲呢。
    茫茫人海，要找到什么时候？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
    是另一个坏人？还是另一个跟自己同病相怜的可怜人，这些都不好说，当初那么疯，想想也是好笑了。
    王穆心里给了自己交代，对于找不找所谓的“同伴”，已经无所谓了，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她“一个人”，她已经很知足了。
    愿那个人如同现在的她一样，有吃，有穿，有住，不被人欺负。
    希望他（她），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幸福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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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株‘百凝草’至多撑半年，剩下的一年，还能有什么来保花朝”，凤岁尧说的很轻，站在廊檐下，背手而立。
    沐清远站在身侧，虽面色无异，却还是有些凝重，“若夕在那守着”，除此一句，竟也不知还有什么。
    凤岁尧眉眼一抽，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叙述道：“‘百凝草’花期不定，若夕守了两年才有一株，今年，还会花开么？”，担忧入了心底，便难以言喻。
    沐清远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庭院一角。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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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穆在飘香镇落了家，身上的伤养了近半年才痊愈，只是那腰伤，镇上的大夫说了，怕是治不好了，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可惜。
    王穆倒觉得没什么，从山腰滚下来，手脚骨折，肋骨断裂，断骨没刺穿她的肺，没有让她在外面冻死，没被野兽叼走，现在还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她已经是万分感恩了，腰伤又算的了什么。
    不过她似乎看懂了大夫的眼神，她一直扮男装习惯了，到了这地方，也只是图方便，没想起换回来。
    那大夫是个好人，以为她是有隐情，也没拆穿她，话也是说的点到即止。
    腰伤，是担心她以后生育问题吧？
    王穆笑了笑，她仅有的那一点恋爱心思，都送给水清尘了。
    这一世，她只准备吃吃喝喝，坐等老死了。
    更何况，让她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里嫁人生子，她敢嫁，有男人敢取么？
    摇摇头，好可怕的画面，还是不要想了。
    抬头看见小香草笑嘻嘻的提着篮子往她这走，头上两个揪揪，脸蛋红扑扑，眼睛弯成月牙，篮子一颠一颠的，走的有些慢。
    王穆赶紧起身，走到小丫头跟前，接过篮子，摸摸她的脸，有些冰，牵起她的小手往屋里走，低头问道：“爷爷奶奶又上山了？”，牵着她坐好，又给她弄了杯热果茶。
    小香草爱黏着她，尤其喜欢她时不时做的一些吃食，果茶也是喜欢的不得了，乖巧的回答道：“是的，爷爷奶奶让我来先生这，还带来了饭菜，先生您看！”，说着还指着桌上的篮子。
    王穆笑着又摸摸她的脑袋，腰有些累，慢慢的坐下，笑着说道：“那我中午再给你做个糖醋肉，可好？”。
    香草很乖，就是喜欢的很，也是礼貌的跳下凳子，规规矩矩的对王穆行了礼道：“多谢先生”。
    王穆只是笑笑，没阻止她，给她端了盘点心，让她在屋里等她，提起篮子，去了厨房。
    说起这“先生”，实在是凑巧。
    她醒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动，天天躺在床上，香草怕她无聊，每天陪她说话。
    结果王穆发现她不识字，就开始教她认字，这一教就是好几个月。
    香草不是很聪明，反应也不机灵，却很努力踏实，让她练字一百遍，绝对不会少一遍，让她去做的事情，刮风下雨都会做到。
    王穆很喜欢她，也很喜欢她的爷爷奶奶，所以两位老人家恳请她教香草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很乐意把自己会的知识，都教给她。
    没想到她这一教，街坊邻居都来拜访她，希望她也能教教他们的孩子，王穆犹豫了很久，还是同意了。
    虽然现在百姓们的日子都比以往好过了些，可能读书的孩子，还是少数，要不就是举家供养一个孩子，却也是负债累累，根本读不起书。
    王穆没收学费，书本也是自己掏钱去买，邻居们感激她，隔三差五的给她送吃的，还有些大婶手艺好，衣服鞋子都做好了给她送来。
    王穆不能不收，只得强行给了衣料钱，说是以后的衣物，都有劳她们了。
    这样一来，王穆就在飘香镇彻底安定下来了，做起了“民办教师”，两天上一次课，能教孩子们的都教。
    春去秋来，转眼入夏了。
    王穆也换上了薄衫，看着胸前要凸不凸的两坨，摇摇头，还是拿布绑了起来。
    洗漱好后，出门到街上吃过早点，谢过柳大娘送的鱼，慢慢回到了家，将鱼放在水缸里，准备书本，开始新一天的上课。
    倒不是她想扮男装，只是她发现，虽然现下的天下好很多，也听闻有女子开始科举，可这里，毕竟是封建了很多年的小镇，要突然接受个先生是女性，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再加上她穿男装实在是太习惯了，没有女装那么多层襦裙内衬，出门行走办事也安全方便很多，想想也就不想换回来了。
    这条街不很长，小孩也不是很多，加上香草在内，只有七个孩子，性格各异，却各个都很尊敬她这位老师，她如果说猪会飞，他们都会相信。
    这些孩子都太好，邻居也很好，让她忘了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欺善怕恶，还有一种名字叫“熊孩子”的存在。
    “你们这是怎么了？”，王穆有腰伤，经常是坐着讲课，偶尔会起来活动一下，今天见孩子们过了时辰都没到，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会儿一见孩子们身上的脏污，还有脸蛋上的伤，拧起了眉。
    王穆不是一名严肃的老师，却是一名克人克己的老师，她会教孩子们要向长辈同辈问好，也会以身作则的起身对他们回礼，是以现在这么一问，虽然脸上没有怒色，却还是吓到了一些孩子。
    王穆见他们一个个不说话，有两个小的还在抽噎，便猜到他们是受人欺负了，松开眉头，轻问道：“别怕，先生没有责怪你们，我只是想知道，可是同人打架了？”开始套话。
    “香草，来，到先生这来”，王穆见孩子们都不吭声，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问向了一旁的香草。
    香草跟她最亲近，憋着嘴，安静的站在一旁，双手互搅着，脸上有些脏，发揪也被扯落，看着有些委屈，听见王穆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
    王穆蹲下身，仔细的替香草擦脸，看着她衣服上有些破口的地方，轻柔说道：“香草别怕，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先生，先生绝对不会责骂你们，也绝对不会告诉爷爷奶奶，先生相信你们，好吗？”。
    香草是个坚强的孩子，身上疼也不哭，王穆一问她，眼泪开始吧嗒吧嗒的掉，嘴巴张了张，就是没说话。
    王穆有些心疼，抬手轻轻的替她擦眼泪，香草之前爬梯子摔折了手，大夫给她接骨的时候都没掉半滴眼泪，现在却被她一问就哭了，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