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功过是非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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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殿下和诸位臣工所言不无道理。”国子祭酒严正清慢条斯理地答道。
    “你不反对?”皇帝皱起眉头狐疑道。
    其实又何止是皇帝,连这殿上的一干众臣都是满心的疑惑。不过,先不管这些,事已至此,皇帝总算该无话可说了吧。吏部尚书刘弋寿顺势出列道:“严祭酒大义灭亲,令人敬佩。恳请陛下早定乾坤,以安人心。”
    “对呀,对呀,对呀”的一片附和之声纷乱迭起,看来陈叔轩的头今儿个一定是要杀的。这下可急坏了一直默默无闻,却时刻关注着这件事的枢密院副使呼延信。原本军人不得干政,这是呼延家自太祖朝时就形成的一条潜规则。呼延信虽然如今脱下戎装,进了朝廷,但不干政的家风家世仍然深入骨髓。但此刻,他再也忍不住,张口道:“陛下,这事还请三思为好。”
    这下,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在呼延信身上。尤其是皇帝陈皓的眼神,阴鸷中又似乎藏了几分惊恐。正在众人揣测呼延信和陈叔轩的关系时。原本平静的国子祭酒严正清说话了。
    “老臣以为此事勿需三思。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理应问刑。”严正清停顿了一下,又环视四周,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殿上的焦点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达到目的后,接着说道:“但只问皇子,不问庶民怕也有失公允吧。既然要问罪武威郡王,那与此案有关的官员士绅,当然也要一一盘查,总不能光凭着各位一个‘众所周知’就定罪吧。这也入不了档,服不了人,还是要有如山铁证才行。”
    说到这,严正清侧身对宰相文丞志说道:“文相!您作为内阁首辅,百官之首,要做到的恐怕不只是以身作则。武威郡王有罪,那一定是个大案。何况,死伤这么多人,只杀一个郡王难以平民愤,对于其他人,甚至其他人背后的其他人,要是不一一大白于天下,只怕难以完结。既然郡王可问可杀,那其他的王侯将相,应该没有什么不可以问的吧。”
    “王侯将相?”文丞志和众人一样感受到了严正清话中对“相”字的重音,坦然道:“严祭酒莫非是指本相么?也好,如果今天陛下从百官之愿,审查武威郡王的案子,本相愿意积极配合,本相相信在场的诸位臣工也并无私心,都可以无愧也无惧于审查。不仅是这个案子,此前的案子都可以查,只要是涉事的官员,本相将逐一查清。陛下连儿子都舍得,我们这些臣子只是扒一扒身家,又算什么。”
    两个老东西,在这给朕玩双簧,皇帝心中暗自窃喜。他这话的意思不是明摆着要给陈叔轩拉几个陪葬的么。
    皇帝能明白,底下的大小官员当然也能明白,顿时面面相觑,猝不及防。他们的本意,不过是想除了这个杀贪官不手软,甚至不走程序的暴君,何曾想过,拔出萝卜带出泥。心头刺拔了是痛快,可这心头的血止不住,那不是要了命么。贪官们最大的特点就贪,钱也贪,官也贪,命也贪。真要有玉石俱焚的觉悟,他们就不是贪官了。只是刚才还义正言辞,铁骨铮铮地要为死去的人伸张正义,现在就马上翻脸不认人,何止是面子上过不去。
    荆楚也是南方鱼米之乡,富庶之地,距神都应天府又近,那里的人和朝廷里的官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也不是一天两天。要是真按宰相说的普查开来,牵扯得也不只是光王或信王,而是整个朝廷。这个时候,方才众口一词,要置陈叔轩于死地的谏言停息了。反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老臣以为,武威郡王此举在其权责之内,乃是奉王命而行事。不仅无罪,还有功于社稷。彻查一事,实在有寒功臣之下。”枢密院使哥舒曜作为三公重臣,并没有在方才的附议声中表态,因此多少还是有回旋的余地。但是他的这个说法却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颠覆,一时很多人懵了。
    “什么?”皇帝也有些懵了,问道:“他在那杀人矫诏,怎么会又变成奉命而行。不但无罪还是有功?”
    “陛下忘了。”哥舒曜拱手道:“他是作为九边巡阅使去的那里。按律,巡阅使代表朝廷巡视地方,遇急有临机便宜黜置之权,只需回朝禀报即可。”
    这是一个近乎荒谬的解释。皇帝冷哼了一声,俯视大殿,期待有人尤其是刚才要杀陈叔轩的人站出来反驳。可是,满殿鸦雀无语,严正清一干人自然更不会说。好吧,皇帝就自己来驳吧。
    “琅琊郡王所言不差。但朕当时授予他的是九边巡阅使,不要说九边,他连边都还没够着就动手。这恐怕有点说不过去吧。你说呢,成国公。”
    “这。。。。这。。。。。”成国公呼延信久在边地从军,见过九边巡阅使,也当过九边巡阅使,当然知道九边巡阅使是干什么的。可他早听出来,哥舒曜是有心开脱,不愿驳斥,又不会说谎,结果就剩下支支吾吾而已。
    “可是陛下!”哥舒曜接过话题答道:“所谓九边,太祖朝设置时所指的是太祖朝时的九座边镇。可是如今,原来的九边或是荒废,或是内地化,早已为新的边镇取代。武威郡王殿下是没到大边界,可边界本身就是不断变化的。所以。。。。。”
    “所以什么?”皇帝有了兴趣侧目追问道。
    “所以《大陈律》对九边巡阅使在何地可以行使职权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因为边界不稳定,使者走在半道上,原来的边界就可能消失了,新的边界或许就在使者脚下。武威郡王虽然身处内地,却是在去九边的路上。发生了水患这样严重的意外之急,本着为国家守土安民的职责,就地处置,完全在职权之内。也多亏了武威郡王的及时处置,荆楚有灾情灾民,却没有瘟疫动乱,岂不是有功于朝廷。因功授赏,理所当然。故而,此事是功非过,调查一事,实在事出无名。”虽然事出突然,但哥舒曜还是能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
    “对呀,对呀,对呀。”这时原本一力主罪的朝议又一阵风似的刮向附和主功的方向。
    见皇帝还是敲着指头,似乎仍有犹豫。信王陈叔宾腆着脸出列劝道:“陛下,琅琊郡王所言,句句在理,群臣悦服,还望见纳。再者,七弟见赦,上可以抚皇太后舔犊之心,成陛下仁孝之情。下可以安内外士庶尚义之愿,示陛下仁德之意。”
    孝道民心,想到这,皇帝思量左右,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下旨前,问严正清道:“祭酒以为如何。”似乎成也祭酒,败也祭酒。
    “惟圣心独裁。”这当然是严正清想要的结果。
    于是,皇帝按着哥舒翰的意思拟旨,此事总算有了个了结。下朝后,严正清颇为兴奋,脚步轻盈,只想小酌一杯。正在兴头上,后面有人靠了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回头一看,正是宰相文丞志。
    “今日,可顺遂心意。”文丞志也瞧出他满脸的喜悦。
    严正清摸了摸胡子,说道:“只可惜,不能彻查下去。放跑了这些个贪官污吏,国家蛀虫。”
    文丞志摇摇头说道:“不能查,查了,你也查不下去。时机还不成熟。不过,且等我埋在南方的那个雷,炸了,你就知道今天的忍耐是有价值的。”
    “你还会埋雷?”严正清惊讶道:“不过,雷要是炸了,就不怕伤了那个埋雷的人。”
    “看不出,您这老先生还这么心疼我,真是谢了。”文丞志真有些感动道:“不过,不破不立,不炸死旧的文丞志,又怎么会有新的文丞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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