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科场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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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是寒冬里难得的一个暖日,本是出外散步游玩的好天气。可是礼部尚书邱体元的心情却没有天气这么好,他的案头摆着一份告密信,门外堵着一群抗议的学子,更有甚者,听说正有御史正在草拟弹劾他的奏疏。现在,正是满城风雨,电闪雷鸣的时候,他很难有个好心情去享受这缕难得的明媚。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不过因为搅进了新人,所以原来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故事要从应天府今年的秋闱乡试说起,参加本次乡试并中举的一名举子中有一人名叫左子亢,院试考秀才时原本名在末流,这次乡试却高中头名解元,内外哗然。考场如战场,胜负难料,发生这样意想不到的事情也不算完全意想不到。可事情坏就坏在这位解元爷的身份特殊,他是国子祭酒左思攸的亲侄子。于是便有好事的落榜秀才便去访查这位左解元的底细,或许也想从中找出可以仿效的成功之道吧。
这一查可不得了,这位左解元虽然出身书香门第,却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里飞鹰斗狗,风流成性,无所不能,唯一不太能的就是读书写字。但好歹家学渊源,即使如此,能考中秀才已属勉强,他可是连试四年才得以末位忝为秀才。所以,当他高中解元之后,家乡顿时轰动开来,许多人都说,这是因为托了左思攸的关系。他是本届春闱会试的主考,是应天乡试主考赵韦卫的直属上司。是左思攸威逼利诱赵韦卫,让自己的侄子中举的留言就在乡中流传开来,后来就通过那些落榜秀才的嘴传到神都洛阳,引起了全城轰动。落榜者自不甘心,就是那中举的举子也惶惶不可终日。下属主持的乡试都敢舞弊,下场自己主持的会试舞弊起来,岂不是更加方便。于是,众议汹汹,直逼朝廷。但无奈,这件事始终只是流言,当事人始终矢口否认。况且,国子祭酒左思攸向有清廉之名,所以连皇帝听说他科考舞弊,卖官鬻爵时,都认为是“是非颠倒”,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举子们也都各自回去利用这个冬天温习去了,准备来年的春闱大典。
可是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他就是前不久刚从边界回来的武威郡王陈叔轩。
据说有个落榜的秀才拿到了应天乡试主考赵韦卫写给左子亢的信件,大意是说他已按左子亢要求,助其顺利通过乡试,请祭酒大人放心。另外,也暗示在来年的礼部选官时,请祭酒大人提携一下自己。不过,这封信应该是没到左思攸的手中就被截了下来,因为信封口的火漆印还在,信是从信封底被割开取出的,看信人一定是个偷窥者。
左思攸在学界政界都颇有声望,连皇亲国戚都忌惮三分,显然敢状告他一定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这个秀才找个几个衙门告状后,事情便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了。一定是被官府给压下来了,因为连这封重要的信件都被官府以调查取证的名义没收了,官官相护,连这个秀才最后也放弃了。
虽然告状是告不成了,但这件事却成了神都里的一件新闻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一传十,十传百,事情就传到了武威郡王陈叔轩的耳朵里。他本就是个军人的嫉恶如仇的火爆脾气,一听这还了得,立即找到那个秀才,还找回了那份回信。有郡王帮忙,那个落榜的秀才又燃起希望。可惜郡王到底只是个将军,官场扯皮的手段,可不是他手起刀落那般痛苦,何况事情还关系到本朝国师。
武威郡王陈叔轩领着那个秀才碰了几次壁后,就有些垂头丧气,在回刚峰书院侍读时就流露出来,这一切也就被他的座师刚峰先生严正清所知。关于左思攸科场舞弊案,严正清在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时也曾耳闻,但事情终归没有真凭实证,这对于以严谨著称的法学家而言就更本不值得采信。加上严正清与左思攸颇有私交,两人虽然儒法不相容,各自争锋,但彼此的人品却都是信得过的,这样为谋私利而进行的舞弊贿赂案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可这一封信改变了他对于这个科场舞弊案充耳不闻的态度,出于对法律公平正义原则的执着,他毅然决然地决定和自己的弟子在一起。比起陈叔轩,严正清更加的成熟稳重,深谋远虑。他先让陈叔轩停止申诉,免得引人瞩目。然后动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和多年断案的经验和技巧,深入调查了这起案件。
纸总是包不住火,何况贪财虚荣的人更加不是什么硬骨头,这时候陈叔轩好勇斗狠的手段就显出作用,很快相关人等都吐露了真情。原来是赵韦卫一面贪财纳贿,接受了左子亢的金子,一面也是为了欲结权贵,想要和左家搭上关系,竟公然在考场内翻阅早就密封存档的试卷,用事先拟好的卷子替换下左子亢原来的卷子。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是时候发难了。
严正清知道直接进行司法诉讼,颇费周折,何况春闱将近,如果任由迁延跌宕,对学子们也是一种不负责。于是,他决定先造起势,再逼其案。他先是在刚峰书院召集数千名学子,抬着一座财神像进入国子监。监生们前呼后拥地抬着财神想直抵祭酒府衙前,难堪之余还造就许多话题。于此同时,严正清还在应天乡试的考点贡院聚众演讲,并在贡院的大门上贴出一副对联:“左丘明两眼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以此讽刺左思攸和赵韦卫。
在这样的鼓动下,国子监的监生们和应试学子们上街了,大陈帝国自靖嘉之乱以来最为轰轰烈烈的政潮爆发了。学子们集体到文庙去哭庙,然后就围住了礼部衙门。因为科举的组织和国子监的办学具体都是由礼部负责,可以说礼部尚书邱体元就是这件事的总负责人。所以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其实又何止是礼部,都察院、大理寺、乃至刑部都接到了类似的举报和相关的证据。朝野震惊,举国哗然。
形势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到了不能不重视的地步。皇帝陈皓亲自召见三公六部,下旨彻查该案。在巨大的压力下,刑部很快就查明了事情的始末。赵韦卫贪赃枉法已经是证据确凿,左子亢行贿舞弊也是榜上钉钉,但国子监祭酒左思攸却并不涉案,也不知情。一切都是左子亢假冒其名进行的。左思攸清高自许,约束子弟甚严,只是近年来在京中任职,对老家的亲戚就未免鞭长莫及了。左子亢假其名行事,当然不敢把赵韦卫的信转交给叔叔,所以绝大多数的信都被他销毁了,只有一封例外,因为它不是通过左子亢转交,而是赵韦卫直接寄给左思攸的信。结果送信的人不认识路,阴差阳错地把信投递到了那个落榜秀才的家里。
虽然,这件事与左思攸无关,但他的声誉却无可挽回的败落了。左思攸个性孤傲清高,也羞愧于有这样劣迹的子弟。说到底,还是他左家家风不严,他左思攸教导有缺。无论是迫于压力,还是羞愤难当,他都无颜再居要职位。于是,左思攸在事发当日,就上书朝廷请罪辞职,甚至在朝廷还没有答复时,就主动离开祭酒府衙,在家中思过待罪。
大势如此,皇帝虽然知道这个案件中左思攸其实是被无辜牵连的,但公议汹汹,不要说这件是确实还与他有点儿关联,就是没有,为了稳定大局,哪怕是以莫须有的罪名都是要处置他的。最后,皇帝虽然温旨宽慰了这位儒学宗师,但还是准允他卸任还乡,回去好好的做他的学问吧。
左思攸虽然走了,但这次的科场舞弊案对朝廷威信的打击却几乎是毁灭性的。春闱在际,如何重整朝廷在学子乃至国人心中中公平、公正、公义的形象成了摆在皇帝案头的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