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代表。”
    “林代表。”
    “林代表。”
    ………………
    林絮一如既往地提着咖啡走进办公室，熟络得就像是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的旧人。
    从林助理到林代表，林絮付出了从业到现在的时间和精力，还有与s城远隔千里的代价。
    还记得两个月前，时遇对他说，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林絮，你有想过换一种工作方式吗？”
    “……时总的意思是？”
    “连森东亚地区的一位业务代表退休了，我想你适合这个职位。”
    “连森，东亚，业务代表？”
    “我知道从助理到业务代表的确有点不太符合常理——不过我觉得现在的你，似乎可以。”
    “我……”
    这个时候时遇的手机响了，时遇说：“你不必急着给我答复，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一周足够吗？”
    “…………”
    “你先出去工作吧。”
    林絮被这消息震得不浅，脚步一时挪不开。
    “喂？祁泽，有事？”时遇喝了一口咖啡，接通了电话。
    林絮听到这个名字又是一愣。
    时遇没有发现林絮有什么不妥，继续一边翻看文件一边接电话。
    “滑雪？”
    “可以啊，呵，什么时候学的你……”
    …………
    待时遇挂了电话抬头一看林絮还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接着林絮抬起头说：“时总，我愿意去任职。”
    时遇似乎被这迅速的决定惊着了，他眨了眨眼睛说：“那么快？不用再考虑吗？毕竟你要做业务代表的话，你需要去A城，不是在这里，连森总部。”
    A城是什么概念，林絮还是懂得。海滨之市，同时也离家万里。林絮是土生土长的S城人，习惯了北国的寒冷，还有，他的家在这里。
    自林絮父母离婚后，林絮就随母亲和继父搬来S城，一过就是二十几年。
    他的生活基本都是以这个城市为轴心，围着这个城市转，基本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
    S城是足够繁华的国际大都市，许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在这个城市安居乐业——
    可是林絮却要现在和它挥手告别了。
    业务代表的确会给林絮带来更多的可能性，但同时这也是一种冒险。
    时遇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给林絮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可是林絮却在他接了一通电话的时间做出了决定，看表情还是挺坚毅的。
    “可以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因为。”林絮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帘往下收敛，敛去了他眼底的波澜，“没有了要留的理由。”
    跟没说一样。按时遇平时的作风，他不会接受这样荒唐的理由的。可是当林絮抬起眼睛的时候，他又恍恍惚惚地愿意去相信。
    里面一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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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你的腿好点了吗？”林絮把水果放下，坐在林父的床边。
    “好多了，多亏你了，阿絮。”林父握着林絮的手，感叹说，手上的皱纹和青筋都斑驳到刺眼的程度了。
    “你好好养伤，别的什么都别想，我会在这呆很久的，都陪你。”林絮摩挲着他的手说。
    其实林絮愿意来A城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林父。
    林父在离婚后没有再娶，孤孤单单地度过了大半生，连林絮都不在身边。幸好费了一生心血的小公司经营得挺好的，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是衣食无忧。
    可是前些日子林絮突然接到了林父病倒了的消息，还进了医院，林絮这才了解到，林父在别墅里被东西绊倒了，从二楼楼梯摔倒了一楼。因为一个人在家，又没办法拿到电话，直到第二天邮差送报纸的时候才发现老人家都已经痛到昏迷了，才急急忙忙地给送到医院。
    林絮心里也不好受，打小父母离婚就一直跟在继父母亲这边，父亲也只能偶尔去看几眼。
    所以时遇提出让他到A城当业务代表时，林絮也挺爽快地接受了，其中有个原因就是因为林父，也在A城。
    老爷子年纪大了，做什么都不顺畅，身体也不怎么好，说点不好听的，林絮都不知道他还能陪他多久。
    “爸，我给您削个苹果。”林絮拿起苹果和刀，一下下地削了起来。
    “行，那我等着。”林父挺开心的，笑的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了一起。
    …………
    初春已经到了，空气还有一点沁凉，但窗外的紫荆花已经开了。
    可能这是在南国的缘故吧，比林絮在S城看到的紫荆花树开的要早。
    就像他离开那天，坐在长北路口的长椅上等祁泽的时候，头上的紫荆花树，也才刚刚吐芽而已，只冒出了微微的绿意。
    本来林絮是想无声无息地走了的，他开始只是告诉了一下母亲和继父，他们也就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幽幽说了声“去到那里记得要经常打电话。”
    林絮感觉鼻子酸酸的，最后决定也不告诉朋友了。本来就不多，真心的也能了解他的想法，不要弄得大家都怪不好受，像生离死别似的。
    在出去买一些东西的时候，林絮看见了一些中学生，打打闹闹地从他的身旁走过，说着一些他已经听不懂的游戏术语和歌手名字。
    林絮不回去特别留意什么，但是那群学生穿着的是林絮高中时的校服。
    一样的式样，看起来也一样的稚嫩。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无忧无虑，也没有什么好惦记似的。
    林絮在橱窗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倒映。自走秀之后，林絮就脱下了一成不变的西装，现在的自己，就简单的白色夹克牛仔裤，像个青春的大学生。
    但林絮感觉自己是老了，尽管换上了显得年轻的装备。
    因为刚才林絮看到那群学生的时候，想起了祁泽。
    一般来说，人成熟了——或许说是老了，才会突然而且莫名其妙地，在毫无关联的场合想起某个人。
    因为心逐渐苍老，逐渐寂寞，会异常想念某种东西。
    他刚才想起了他和祁泽的高中时代。也是这样的校服，这样的稚嫩。
    只是不能像刚才那些男生一样，可以自然而有幸地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祁泽可是他遥不可及的梦中泡沫。
    林絮一直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祁泽。心里一个声音说要打，因为他这算是放弃祁泽了，也理应给自己的回忆道个别。心里的另外一个声音说不要打——
    因为自己于他而言能算什么？连朋友都算不上。简直就是自作多情惹人恶心。
    林絮在家宅了几天，到临走时才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叫母亲和继父不要送他，免得伤感。
    在打车的时候，林絮闭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车上的电台。
    “你会因为这个声音而爱上这座城，而你也会有一天，因为放弃一个人而背离一座城。”
    很俗套的广告词和情感节目的句子，可是林絮却忍不住掉泪了。
    林絮鲜少哭泣，可能背井离乡，又感觉会是一去不返吧，就矫情兮兮地哭了。林絮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自己手指却不自觉地拨通了祁泽的电话。
    忙音，不接。
    林絮不死心，打到办公室，秘书说祁泽在开会，问要不要留言。
    林絮顿了一下，还是说：“机场旁的长北路口，第三张长椅上。”
    “告诉祁总，有一个人在那里等他。他不会等很久——”林絮看了一下表，“可能不到半小时就要走了。他叫林絮，要是祁总不记得的话，就说是时遇的助理，他今天要走了，可能很久都不能相见了。”
    “要是祁总真的忙的话就算了吧，因为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林絮说完就挂机了，在第三张长椅上下了车。
    那天的天气很好，早上九点的太阳，阳光晞微，不会刺眼，抬起头来可以看见湛蓝的天。初春的风开始有一点暖和，扬过紫荆树吐绿的枝头，又轻轻溜走，不留声息。
    林絮走的时候也是不留声息，本想在祁泽的生命里留下最后也是唯一的那么一笔，可是也唯有让时间终结了。
    手表上的数字终结了林絮的幻想。每天都很忙的祁总，在林絮离开的时候，也没能挤出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去和一个小助理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