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缘起 十九、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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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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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珞。”黎云帆赶到的时候恰好看见时遇背着芮珞从山林里走出来,芮珞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脸上泛着病态的酡红。
“他怎么了?”黎云帆焦急地问。奈何时遇硬是没理睬他,背着芮珞继续走。
“我是医生,把他放下来!”黎云帆见状,语气不禁重了些。
此时时遇才轻扫了他一眼,却依然没有过多的表情,将芮珞放到椅子上,站起来对上黎云帆的目光,悠悠地说:“你最好是用医生的身份命令我的。”
黎云帆看着眼前这人,他明明没有露出刻意的敌意的表情,也没有说什么骇人的话,可他的一举一动却散发着慑人的感觉。
黎云帆收回目光,绕过时遇,在芮珞面前蹲了下来。他抚上芮珞的额头,发现竟是骇人的烫手。精致的小脸上添了几道伤痕,还沾满了泥浆。
“他的脚踝受伤了。”时遇看着黎云帆亲昵的动作,皱了皱眉头。
黎云帆挽起芮珞的裤管,露出伤痕累累的脚踝,他稍微用力地捏了一下骨头的交接处,芮珞就在迷糊中发出一声痛叫。
“骨折了。”黎云帆摇了摇头。
此时外面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黎云帆抱起芮珞往外面走去,时遇也连忙跟上。
“时总你还是别来了吧。”黎云帆说,“芮珞每一次见了你后都要进一次医院,是巧合还是故意,我不懂,但是如果是你存心的话,不如就收手吧。”
“他经不起再多的玩弄了。”
黎云帆这一番话到让时遇无法反驳,时遇看着满身伤的芮珞,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能睁着眼看着黎云帆抱着芮珞从他身旁走过。
初春的雨润透了他的身体,时遇突然觉得有点寒冷。他似乎怀念着刚才芮珞赖在他背上的温暖,那一点的温存。
可能是幻觉吧。时遇将雨衣叠好,放在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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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你过来。”
“怎么了哥?”
“那个芮珞见着了吗?”
“知道啊,咋啦?”
“处理脚踝那的时候小心点。”
“……没什么大事情阿,不就骨裂嘛,都不用动手术。”
“不不,你明白吗。就是……轻点,不,温柔点。”
“要不你来做?”
“不,骨折你在行。”
“……行。就是温柔点?”
“对。谢了啊,我先走了,我还有一场手术要办。”黎云帆感激地拍了拍周医生的肩膀,就放心走了。
“……今天怎么了?”周医生一脸疑惑地带上听诊器,“神神道道的。”
……………………
打好脚上的石膏后,芮珞就醒了。黎云帆带着医药箱走进病房里,笑着说:“醒了,你睡了挺久了。”
芮珞挣扎要着坐起来,黎云帆赶紧走过去摇起病床。
“我睡了很久吗?”
“将近两个小时吧。”黎云帆打开医药箱,拿出棉棒和酒精等用品。
“忍着点,可能有点疼。”黎云帆弯下腰,用指腹轻轻摩挲脸上遗留的污渍,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其实……这些事你让护士来就可以了,你那么忙。”芮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别扭地说。
黎云帆用棉棒蘸了些酒精和碘酒,一边轻轻地清洗伤口,一边对芮珞说:“让别人来我不放心,你的脸万一留下什么疤,那该怎么办?”
“你这张脸毁了,那谁都赔不起吧。”黎云帆打趣地说。因为黎云帆是弯着腰的,所以离芮珞的脸只有咫尺之遥,温暖的气流在两人间流动着,这种近距离几乎都可以看见眨眼的刹那。
这温柔的动作让芮珞一下子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可心里却莫名地一阵钝痛,然后就是无法言喻的酸涩。
“黎云帆,其实你不用对我那么好的。”芮珞的嗓子有点干,开口的声音有点沙哑。
黎云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他的工作:“你芮珞看起来可不像那么客气的人。”
芮珞垂下眼睛说:“我和时遇在一起了。”
晚上的医院很是寂静,四周静悄悄的,芮珞的声音像野猫的爪子一样挠在心里,有点痒,有点痛。柔和的日光灯灯光映照在芮珞精致的脸上,黎云帆看得出,他是认真的了。
“是吗。”黎云帆放下东西,坐在芮珞身旁,“他对你好吗?”
“不好。”芮珞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好。”
“那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呢?”黎云帆的语气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芮珞自嘲般地笑了,“我知道,从任何角度权衡来看,我都像个脑残。我知道没有人会理解我。”
“可是我很喜欢他,那么多年来,就像是我的一个习惯。”
“无论怎样,我和他都没有办法在一起,因为他不可能会喜欢我。”
“可是现在,机会就放在了我面前,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不谈感情,只在一起。”
“只要我退让一步的话,幻想就可以变成现实。那黎云帆,如果是你的话,你会不会答应?”
黎云帆看着芮珞,听着他说的话,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去反驳他。
“听见他说,习惯我在他身边。”芮珞弯着嘴角笑了,“我就想,怎么我也得试试。”
“芮珞。”黎云帆指了指脑门,咬着牙说,“你这里真的有病。”
黎云帆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户,雨后清新的气息就扬进了屋子里。只有芮珞看见他的手紧纂着窗沿,青筋凸起。
“云帆,我想我也得谢你。”芮珞说,“我的人生早就已经发烂,发臭。有人对我好,我当然很感激。我想,没有人会愿意拒绝别人的好的吧,我也是。”
“但总不能让你永远在这里吧,像是在网速不佳的时候看电影,永远缓冲,永远拉不动进度条,永远是黑屏。”
“所以,我希望你能关闭这个窗口。里面的东西没有你期待的那么好,或许就是了烂透的柿子,苹果,不值得你浪费精力,浪费时间。”
“说完了吗?”黎云帆转身,脸上没有表情。
接着,他一步步地走过来,站在芮珞面前,用大手揉搓他那头粉紫色的乱毛。然后等芮珞卸下心防时,黎云帆猝不及防地环过他的脖颈,将一个吻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像羽毛一样轻柔。
芮珞心里百味交陈,说不上什么滋味,但没有反抗。
“如果腻了,或者累了,或者痛到想哭了,记得来找我。”
黎云帆提过一旁的医药箱,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门口时碰到了时遇,黎云帆也没给个正眼,自顾自地走路。
“他说了什么?气氛那么奇怪?”时遇指了指身后已经远去的黎云帆。
“哦”芮珞转了一下眼睛,“他说这里网速不好,出去玩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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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云帆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然后抬手看了一下表,寻思着看完这最后一个病人就该下班了。
被芮珞那么明显的拒绝后,黎云帆就将心思全都放在了工作上。在别人看来,黎云帆算是在医院里生根发芽了,赶死都不走。
可他到底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那么多天高强度的工作黎云帆到底还是吃不消,现在他真的想下班回家睡个长长的觉。
“下一位。”黎云帆没抬头,继续低头写着病历。“您好,请问您哪里不舒服?”
“心痛。”对面的人坐下后丢下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那你有没有心绞痛、心前区疼痛等症状呢?通俗点说就是……”黎云帆正想解释得通俗一点,然而他回过神来才发觉这把声音很熟悉。
黎云帆抬起头,与对面的那人对上了眼。果然。
“蔚林渊,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蔚林渊故作欢快地说,“只是黎医生太忙了,所以只好挂号来看看你。”
黎云帆抿了抿嘴,无言以对。蔚林渊的生活并不能算宽实,像这个年纪的一般年轻人一样,基本入不敷出地奋斗着。可黎云帆也知道自己的挂号费到底有多贵,这一趟“看看你”恐怕是用了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
“我替你把这号给退了,你也回家吧,天都黑了。”黎云帆脱下医生袍,转身挂在墙上。
“等等,我就那么不受你待见吗?”蔚林渊看起来真急了,“我不要这挂号费,你坐下给我看病就可以了。”
“……”黎云帆呼出一口气,坐下,与蔚林渊对视。
蔚林渊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他看起来顿时开心了许多:“这段时间我老看见你加班,你累不累啊?”
“不累。”
“我在医院对面盘下了一个小餐馆,你有空可以到那里吃,我给你打……五折!”
“谢谢。”
“我又买了以前我们种过的那种花,现在开了,没死!”
“是嘛。”
“……”纵使蔚林渊再健谈,碰到了这样的冷屁股,也只能碰一鼻子的灰。
“林渊,你现在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你试试忘记我,等时间久了就会觉得我可有可无了。”黎云帆认真地说。
可这话无疑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入蔚林渊的心房里。蔚林渊终于知道心绞痛,心前区疼痛的感觉了。
黎云帆见蔚林渊没说话,就走到书柜里,拿起一本厚厚的医学书,翻开书页,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接着他将相片往蔚林渊眼前一亮,蔚林渊的心又痛了几分。
这是黎云帆和蔚林渊从前的合照。照片里黎云帆抱着一只小狗,而蔚林渊一脸陶醉地在后面抱着黎云帆。
当时黎云帆和蔚林渊想养一只宠物,可黎云帆喜欢猫,蔚林渊喜欢狗,当然最后肯定是黎云帆妥协的。
那时就在宠物店里抱回了那只蠢萌的二哈宝宝,蔚林渊害怕二哈长大了不可爱,就说要和黎云帆来一张合照,所以就有了这张照片。
蔚林渊还替狗狗取了一条名字,叫长风。
因为“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长风和云帆,很搭。当时黎云帆还感叹新闻系的家伙就是有文化来着。
可是这个有文化的家伙不久久扔下他和二哈宝宝消失得无影无踪。二哈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就没了一个主人。
“你走了之后,我就将这张相片放在了这里,可以时时看看。”黎云帆看着照片说话,“开始真的很心疼,如你所见,相片都被翻到烂了。”
“后来工作太忙了,不知道那一天起,似乎不翻也可以了。”
“时间饶过了我,我相信你也可以。”
蔚林渊接过相片,再看看黎云帆,终于体会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可是我不想忘记你,我还喜欢你。”
“相片你留着吧。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黎云帆说。
“致我们的回忆,是时候该道别了。”
作者闲话:
其实这文挺冷的,我能感觉到。并且有想过放弃。今天碰到了六年前的语文老师,他跟我说没忘记我,因为他很喜欢我写的文章。那一刻就似乎找到了坚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