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遇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特别是看见身旁熟睡的那人，记忆更是像断片了一样。
    他将动作放轻，拿过一旁的衣服穿了起来。芮珞还在熟睡着，因为时遇掀开了被子，他细腻光白的后背裸露在空气里，身上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竟莫名的诱惑。
    凉气让那人缩了缩身体，睡不安宁。时遇穿好衣服后，思虑了一下，还是弯腰将被子往那人身上掖了一掖。
    芮珞向来睡眠浅，被这细微的动作弄得皱了皱眉，不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恰好与床边的时遇对上了目光。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最后芮珞说话打破沉默：“把衣服给我。”
    时遇将散落一地的残碎衣物捡了起来。好好的一件阿玛尼衬衫，被人撕得纽扣都不剩，时遇又是一阵头疼。时遇走到衣柜，拿出一件T恤扔给芮珞，“先穿这件吧。”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仅剩芮珞一人，芮珞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一件件地穿起衣服。
    在洗漱间简单清洗后，芮珞走过饭厅的时候看见时遇在吃早餐。
    “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今天还要飞去R国赶通告。”
    时遇一时语塞。就芮珞这个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还要赶通告？芮珞也没正眼瞧他，姿势有点别扭地向门口走去。
    “我送你回去。”
    “……时总。”芮珞转身，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你是准备闭口不谈吗？”
    时遇知道芮珞是个有话直说的人，很少避讳什么，可现在时遇只想……
    “是我不对。”时遇声音低低的，“但还是忘了吧。”当做没有发生过。
    芮珞歪着头端详了时遇许久，笑了笑，“如果这是你报复的一部分，我无话可说，如果这是个意外的话。”
    “那还是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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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珞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可关上门的一刹那，所有的心防都崩塌了。原来所谓的潇洒，所谓的痛快，都只是看似而已。
    怎么可以都忘记？回忆又不会说谎，只能自欺欺人罢了。你时遇做得到，可我芮珞却做不到。给了一场黄粱梦，可害怕的是只有我一人当真。
    芮珞靠在电梯的转角，慢慢地平复心情。他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了翻寥寥无几的联系人，最终拨通了黎云帆的电话。
    不能打电话给韩汐汐，昨晚他还骗她说推了饭局。也不能打给小刘，他毕竟是公司的人，那也就是芮琭的人。除了那些有的没的，他也只能打给黎云帆了。
    没有想象中“嘟——”那样的漫长，几乎是振铃后马上就接起了。
    “喂？芮珞？”熟悉的声音让芮珞莫名地鼻酸。
    “黎医生，你有空来接我一下吗，我……”
    还没有等芮珞说理由，黎云帆就立刻回答说：“你在哪？”
    芮珞没有想到黎云帆会那么爽快，毕竟他平日工作都是很忙的。愣了半晌后，芮珞就报了时遇的地址，然后黎云帆以一声“等我”作为通话的结束语。
    芮珞蹲在门口的一个角落里，安静地等待黎云帆。不一会，一辆灰色路虎就来到芮珞的面前，朝他响了响喇叭，再摇下车窗。
    黎云帆没想到芮珞是这样的一个颓唐的样子，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可依旧那么乖巧地蹲在角落里，脸上尽是木然。他响了响喇叭，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煞白的小脸，站起来，慢腾腾地走过来。
    芮珞上车后，两人一时无言。
    黎云帆时不时从倒后镜里看着芮珞。芮珞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眼下是一团乌青，脸上了无血色。他穿了一件灰色的羽绒服，可里面却穿了一件有点不合身的T恤。
    现在的芮珞真的怎么看怎么奇怪。
    黎云帆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一身的酒气，为什么会在别的高档住宅区过夜，也没有问他……
    黎云帆在无人的路边停下了车。朝芮珞指了指他的脖子。
    芮珞并不能会意，依旧有点呆呆地看着莫名其妙的黎云帆。
    黎云帆叹了一口气。他解开他的围巾，侧身给芮珞一圈圈地围上。芮珞莫名其妙地低头看着围巾，眨了眨眼睛。
    “脖子……被别人看见怎么办。”黎云帆有点无奈地说，语气柔和。
    芮珞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揪着围巾的流苏，没有说话。
    “芮珞，我不太明白你们明星的生活。但无论怎样，你都要爱惜你自己吧。”黎云帆平淡地说，分不清什么感情。
    芮珞也不知道黎云帆想说什么，只能说：“什么意思？”
    然而黎云帆没有回答他。
    “我们明星的生活怎么了？”芮珞有点好笑地问，“几个意思？”
    “你没有跟别人上过床吗？”芮珞声音顿时冷了许多，直勾勾地看着黎云帆。
    车子已经驶入了芮珞的小区，黎云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太多。”
    芮珞的别墅已经进入了视线中，黎云帆停住了车。
    芮珞拉开车门下车，站在车门前，烈风呼啸着，将他一头乱毛吹得惨不忍睹，略显单薄的身板看起来一点都不可靠。
    围巾遮住了芮珞的大半边脸，声音听起来都有点闷闷的：“黎云帆，我是拿你当朋友的，我本来就不是个多干净的人，而且我还他妈的是个明星——”
    “如果我那么不招你待见的话，那不如就这样吧。”
    黎云帆看着芮珞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然后他下车点燃了一支烟。缭绕的烟圈与冬日里的雾气融为了一体，眼前的景致都变得模糊起来。
    也不知道芮珞喝了那么多的酒会不会胃不舒服，不知道芮珞昨晚有没有睡好，今天的工作能不能吃得消，也不知道他爱的那个人……是否有疼惜他，爱护他。
    “芮珞，你丫什么都不懂！”黎云帆忍不住朝那栋别墅吼了一声。
    深冬的花园是荒芜的，偌大的空地响着黎云帆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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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医生，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走？”科室里的护士小姐将最后一叠病例收拾好，回身的时候恰好看见黎云帆还在写报告。
    “嗯，你先走吧，路上小心。”黎云帆摘下眼镜，有点疲惫地说。
    “黎医生，其实你戴不戴眼镜都很好看。”小护士笑着说，“如果你不是个工作狂的话，全医院的女生都很愿意嫁给你的。”说完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走了。
    黎云帆也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因为工作狂，他已经丢了一个人了。
    但是恰好的事情就是发生了，黎云帆回到家的时候看见门口蹲了一个人，声控灯没有亮，吓了黎云帆一跳。
    灯亮了。“林渊？”
    蔚林渊赶紧站了起来，双手在背后藏着，奇奇怪怪的。
    “你怎么来了？”黎云帆看了一下表，已经11点56分了。“保安怎么给你上来的？”
    蔚林渊愣了一下，表情似乎有点受伤，而后又埋怨说：“瞧你这话说的，我好歹也在这里住过吧。”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着黎云帆的家。
    黎云帆不喜欢蔚林渊这个暗示性的眼神，有点疲惫地说：“你找我干什么？今天我很累了。”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吗？”蔚林渊皱起秀气的鼻子，不满地说。“不过肯定有事才来找你的。”
    蔚林渊扬起大大的笑容，对着手机，像朵向阳花似的：“5。4。3。2。1，媳妇儿生日快乐！”接着他从背后拎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双手捧到黎云帆面前。
    黎云帆看着这个蛋糕有点出神，没有回应蔚林渊。
    蔚林渊看见他这个模样，权当他感动了，他开心地吐槽着：“我知道你最喜欢吃栗子蛋糕，以前我都没有好好做过给你吃，这是我专门去学的，辛苦死小爷了，你快尝尝……”
    “林渊。”黎云帆看着蛋糕，打断了蔚林渊喋喋不休的话，“我猜你误会了什么了，我们，不可能的了。”
    蔚林渊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他尴尬地笑着：“媳妇儿你说什么啊……”
    黎云帆不忍心伤害他，但还是缓慢而坚定地说：“从此以后，我们的交集，只有从前。”
    蔚林渊看着地板，没有说话。
    黎云帆放缓声线说：“蛋糕我收下了，谢谢你，今天除了你。真的没有人惦记着我的生日。不过还是快点回去吧，都12点了。”
    他说完后转身开了门，然而蔚林渊却没有走。
    “一场来到，都不邀请我进去喝杯茶啊？”蔚林渊静默了许久，抬起头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林渊，我已经……”
    “老子不相信！”蔚林渊走近了一步，看着屋子里的光景。大声地回答他。
    “我们的家里，明明跟以前一模一样。”蔚林渊声线有点颤抖，听得不太真切，“那张在阳台的藤椅，是我以前给你买的，现在还好好的放在哪儿。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块羊毛地毯，是我们去土耳其买的，我说好看要挂在墙上，你也由着我，现在还挂着不是吗？你不是喜欢老子是什么！”
    黎云帆低头看着蔚林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蔚林渊扬着下巴，伪装出盛气凌人的样子，皱着眉头质问黎云帆。
    “以前留着，是因为舍不得。现在留着，是因为无所谓了。”黎云帆叹了一口气，耐心地给蔚林渊解释。
    蔚林渊翕动了一下薄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不再看着黎云帆，而是低头看着地板，声音闷闷的。“为什么。是因为那个芮珞吗？”
    “不是。”黎云帆想都没有想就否定了，“蔚林渊。你有想象过吗，三年前，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我会是怎样的？”
    “这儿。”黎云帆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好像遗失了什么，也好像被挖走了什么。痛彻心扉，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真的比死还要难受啊。”
    “现在它痊愈了，可你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你让我怎么办。”
    蔚林渊慌了，他摆了摆手，眼睛红红的。昏黄的灯光下的脸孔有点憔悴，黎云帆这才意识到他比以前还要瘦上了许多。“对不起，我没有想过……”
    “现在你不用说理由了。说到底，是我把你弄丢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现在的黎云帆，比过去更加胆小怕事。”黎云帆说，“万一你又走了怎么办？我该到哪里去寻你？”
    “我已经承受不了再多一次的失去了。”
    黎云帆没有给蔚林渊说话的机会，转身走进家里，关上了门。他背靠在门上，却好久都没有听见动静。突然感觉心里堵着慌。
    许久后才听见蔚林渊接近崩溃的声音：“黎云帆，是你不要老子的！以后别他妈哭着说后悔！”
    黎云帆咬了咬牙逼自己狠下心来不去开门，只能转身从猫眼里看看门外的光景。
    只见蔚林渊狼狈地蹲坐在地上，身旁是原封不动的蛋糕。他皱着眉头，眼睛里有泪光，可就是倔强地将脸扭到一边去，不让泪掉下来。
    可眼泪还是不收控制地往下掉，他迅速伸手抹开，将头低下，当做没有发生过。然而他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嘴巴一撇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
    蔚林渊用手捂住嘴巴和鼻子，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那低低的，绝望的呜咽声还是传入黎云帆的耳里。
    黎云帆闭上了眼睛，贴在门后。
    这世界上，谁都曾是不懂的人。只是有人不想弄清，只愿当局者迷，那只能是装傻。
    装懵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