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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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醒来,头发竟没有相缠,好梳得很。宫里连发鬓都有规矩,像十字鬓只有皇后可用,贵人以下的宫嫔不可以梳元宝鬓、牡丹头,还有年龄已过双十的宫嫔要少梳双刀鬓、飞仙鬓这样发髻分成两边的样式。
尤其她这个公主,一个月下来竟没有几天可以梳自己喜欢的发髻。幸而言澜然重活一回,早已看淡这些表面功夫。
但行宫里真得可以不理会这些虚礼,且言澜然并不打算出门,所以头发梳顺后只是用发带一系,再戴个眉心坠了事。
竹筱觉得,主子这样反而比把头发盘起好看。
昨日算是幸运,有人猎得墨狐,把皮清理干净晒干后得料并不多。言澜然思考良久终想到自己要做些什么。
晚膳之时,言纵收到了自己迟来一日的生辰礼物。
一尺见方的软垫,厚实柔软,表面包着的墨狐皮在灯光照射下更加耀眼,细细一闻,还有芷豌的香气。
芷豌是黎国北部高山上特有的植物,颜色如白芷,花瓣如豌豆大小,故称芷豌。花瓣晒干后香气长存,和寻常百合、牡丹的香气不同,芷豌的香气浅淡清幽且能静心,更受男子喜欢。
言纵平日看书看累了喜欢一手托腮看,必然要手肘撑着桌子,时间久了胳膊肘肯定硌得慌,所以言澜然做了这个软垫。
早在言澜然取走墨狐皮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这墨狐皮竟是用来给自己做生辰礼物的,还是如此细心的礼物。
“澜然怎会想到给朕做礼物?”
“我今日看珂珂的时候听闻父皇来过,就想到,都给郗克礼物,却不给父皇,怕父皇会介意。”
忽略这话里另一层意思,言纵还是很高兴的,“朕很喜欢。”
“父皇喜欢就好。”
周醒进来禀报,“陛下,荀国公求见。”
言纵听后并没什么表情,淡淡回答,“让他等着。”接着如常用膳。尽管如此,言澜然还是察觉到言纵眼里的一丝冷意。
荀国公荀志,因先祖为黎国边疆和平立下赫赫战功,得了个世袭的国公之位。
整个家族可谓有钱有权又有名。不过近几年,随着荀家日益壮大,荀家有不少旁系的子孙开始借荀家之名狐假虎威欺压民众,刚开始荀志还会严惩,后来也逐渐放松。
告荀家家眷的诉状被荀志拦下,朝廷御史大夫中有不少是荀志父亲的学生,且荀志本身并无过错,故而弹劾的人几乎没有。
言澜然正想着正想着荀家格局,忽听言纵说道,“荀家世袭四代了。”
“父皇是嫌太久?。”当年言纵斩权臣斩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不知当时为何留下荀志,但言澜然也听出现今言纵杀心已起。
“荀家出人才。”
“人才,不能为己用者,杀之。”人才绝对不会是言纵的理由,言澜然心里清楚却没有多问。
“澜然所言深合朕心。”
见皇帝和周醒离去,竹筱终于开口道,“公主是要帮陛下除了荀家?”
“不,与父皇无关。我与荀家,是私仇。”言澜然看着中殿的方向,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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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出来秋猎,如休假一般,不仅不用守那些规矩,还能做很多宫里无法做到的事情。
言纵站在行宫高台上,眼睛望着不远处正在和一众公子小姐们交谈的言澜然。
这时任妃走了过来,“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起来吧。”
任妃是奉常长史任思衍的妹妹,亦是言澜然的母妃。她顺着言纵的目光看去,只见言澜然正与一比她稍高的女子交谈,细看来,不正是兄长家的嫡女任淑君吗。
“澜然和她表姐倒是相处融洽。”
表姐?哼,对言澜然这样的性格而言,除了自己在乎的人她会主动理会,其他人在她眼里只有可利用和暂不可利用之分,恰巧任淑君现在是前者。
言纵心里冷笑,表面却没有显露什么,“澜然可有经常去看你?”
“回皇上,澜然该以学业为主,不来也是常理。”言澜然素来不与自己亲近,纵然要学的东西很多,可再忙也不会连个请安的功夫也抽不出,不是刻意什么。
言纵又是个薄情之人,不会专宠着哪位妃子,故而,宫里究竟是公主的地位高些。
言纵自然听出任妃的暗示,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望着那抹娇小身影,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挺奇怪的想法,若是言澜然真得与任妃亲近,自己会……很不悦。
“澜然被朕惯坏了。”嘴里说着,心里却毫无愧疚之心。
“澜然自幼得皇上教导,是她的福气。怎是惯坏呢?”
言纵想,这是自己的福气。
言澜然和任淑君今日都穿的是常装,但任淑君却想起言澜然身穿骑装的样子,英气妩媚。
“若是淑君马术好,便也像公主昨日一样着一身骑装了。”
“本就不是非学不可的东西。”
“若是样样精通,却是令人羡慕。”她记得,言澜然会下棋,会跳舞,会书画,会弹琴。
言澜然想,若是再来一次,连这些平常技艺都学不会,岂不辜负上天让自己重活一世的恩典。
“在宫外何需如此多礼,叫我表妹就好。”
“公主客气,可我却不能坏了规矩。”
几个公子从远处走过,只见一公子着牙色深衣走了过来。
是荀家世子荀易华。
“易华参见公主。”
“世子请起。”
京陵城这群公子小姐们许是太闲,还订出了四姝和四君的排名,成婚后除名立新人。要进入这个排名,必须容貌、才学、礼仪、家世都属上等。而恰巧,身边的任淑媛,对面的荀易华皆在此排名。
“荀世子可有狩猎目标?”
“或熊或虎。”
倒是自信,言澜然深深看了一眼荀易华,淡笑不语。倒是任淑君开口道,“可我听父亲说,行宫附近的猎场都是些狐狼这种小兽。”
“任小姐说得是。可在易华心里,到觉得这寻常之物猎来也是无用。”
“燕山深处方可见熊或虎,荀世子可敢去。”言澜然的语气平淡,可荀易华是一男子,自然觉得若不去反而显得懦弱。
荀易华立刻传唤小斯牵马,“只是这燕山太大,深山又无路,不知虎穴在何处。”
“竹筱,过去牵马。若世子信我,我可带世子去。”言澜然笑着答应荀易华,内心却在冷笑,一种伎俩用两次就显得拙劣了。
任淑君虽是害怕,但看到荀易华这般勇敢,脸上还是染上绯红的颜色,并唤俾子牵马,“公主和世子不如带淑君也去看看,这深山植被茂盛,想必好玩的很。”
“易华自当保护公主和任小姐安全。”
任淑媛和侍女,荀易华,言澜然和竹筱五人骑马向深山走去,相比于夏日的满山绿色,这秋日天气凉爽,树叶或红或黄,反倒别有一番滋味。
眼瞧着距离行宫越来越远,眼前树林茂密,似有路又似无路,言澜然只言发髻有些乱命竹筱过来,嘴中交代着什么无人发觉,竹筱整理完发髻觉得天色转凉,遂骑马回去给言澜然拿披风。
任淑君马术不精,故而言澜然和荀易华也没有骑太快。到一处停下稍微歇息,言澜然见此地已经完全看不到行宫,遂上马,“我看见了一只火狐。”
说完上马挥鞭朝远处驶去,速度快到荀易华上马时已不见言澜然人影,他想得很简单,公主与自己和任淑媛出行,若是出了什么事,首先被问责的便是自己。
任淑媛追不上二人,心下有些愤怒,只能慢慢往前走。
言澜然看着周围景色,看到那条熟悉的丝带后停了下来,下马解了树上的丝带,在附近查看,果然看到一片野花,黄色的小花如幼儿拳头般大小,花开五瓣,状似梅花,只是气味虽然不难闻却有些奇怪。
言澜然拿出身上的荷包,把里面的花瓣倒出藏于草丛,仔细挑着黄色野花放入荷包,正在摘的时候忽听到了马声,言澜然恍若未闻,直到荀易华走至身边,她才抬头,“世子马术真好。”
“我倒希望公主不要世子世子地叫我。”荀易华看着正在摘花的言澜然,想周围只有这人,说话也就不那么克制。
“嗯?”言澜然转头看向荀易华,面露不解。
荀易华看得有些失神,想她只有十一,不懂也属正常,遂转开了话题,“公主在摘花?”
“是,这花俏丽,世子可否帮我一起。”
荀易华不忍拒绝,帮着言澜然一起摘花放入荷包。终于把荷包塞满,言澜然起身,恍然见荀易华身后林子里跑过一只兔子,把荷包往荀易华怀里一塞,便转身去追兔子了。
言澜然徒步跑追兔子自然追不上,等回来时,额角已经有汗冒出,本来白皙的小脸也因为刚才的跑步而有些微红。
这时任淑君过来了,心下气愤这二人弃自己离去还跑了这么远,但表面上依旧是笑盈盈地,“公主与世子怎么走了那么远,这天色已晚,还是尽早回去吧。”
荀易华和言澜然对视一眼,知道如果当着任淑君的面要回荷包定会惹她怀疑,遂当成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上马,任淑君好奇问起二人时,二人也只说在追那只火狐,却让那狐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走至半路,见竹筱拿着披肩过来给言澜然披上,几人回去路上放缓速度,有说有笑倒也十分融洽。
行宫门前分道而行,言澜然看着荀易华的背影思考着什么,竹筱适时开口,“公主,这荀世子有些不一样了。”
言澜然收回目光,边走边问,“说说看。”
竹筱轻声道,“俾子习武,对气息甚是了解,那荀世子及冠之龄,气息该是有规律有力略急的。可这荀世子气息倒有些紊乱无力。”
言澜然道,“哦?那他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竹筱回道,“公主,这样的气息不难见,身受重伤,饮食不均,缺乏睡眠都会使气息出现短时间这样的情况。”
竹筱的“短时间”是暗指了荀易华那样子应该不是她说得几种情况,她还有些疑惑,但走在前面的言澜然,已经得出了原因。
她上一世倾注在毒术上那么些时间,就算不碰也不代表她会忘。下药之人够狠,这药下多了可是有令思维迟钝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