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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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腰和双环盘算了一番,觉得去其他地方不如就近去西园寺,虽然外殿因香火鼎盛而有些繁杂,但是内院却很清净,有一池放生池,里面有两只巨大的白色圆鳖,只是少有人见。绿腰先引了离公子去了功德林吃素斋,又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西园寺供奉的五百罗汉有多灵验,再娓娓道来说起那对恍若神迹一般的白鳖的故事,果然不出所料离公子自己就嚷着要去西园寺看看。
慕容家的人都不大相信鬼神,可是离公子还是十分虔诚的在佛前求了一个平安符,小心揣在了怀里,之后被僧人引着去了内院。
内院果然清净的很,别有一番江南园林的情趣,放生池掩映在片片绿意和假山之后,零落地栽了一些荷花,如今已经入秋,虽然热意不减,可是荷花却已显残败之像,倒是那荷叶依旧碧绿,十分喜人。那池塘上面还修了九曲桥,可凭栏赏荷观鱼,到了湖心还有一座亭子,可供休憩。
绿腰双环二人,一人手上端着个木盆里面游着一尾红色的锦鲤,一人手中拿着不少鱼食馒头,说是这放生池里的白鳖很是喜欢吃馒头。
离公子先将锦鲤放生到池子里,只有就拿着鱼食逗弄水里的其他鱼儿,只是没一会儿就觉得腻了,他也不去亭子里坐,只随意找了一处山石嶙峋处站了,还不让绿腰和双环靠近,一人站在池边,看着水里争抢鱼食的锦鲤,细细地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却似魔咒一般勾了半躺在不远处打盹的执明的魂魄,他闻声看去,及其背影,一身白衣,戴着纱帽,身材窈窕,只觉得烟霞笼罩,恍如仙境。
执明站起身走到他人身后,开口却是一句:“哪里来的狐仙,到寺庙里来不怕被和尚收了吗?”
离公子却吓了一跳,他转身只看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英俊青年站在身后,额前飘着不矜持的紫色留海,脸上带着还未落下的调笑。
执明见那人转了身,虽然脸依旧拢在那白纱之后,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这人肯定很好看。
离公子自小被娇宠长大,在慕容府里也是无法无天惯了的,听到‘狐仙’两个字就觉得不舒服,自动在心中把狐仙和狐狸精划上了等号,当下气的那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几分,上下打量了一番执明,瞅见他裙摆上绣着的银色蛇纹,唇角一勾:“我要是狐仙,你就是蛇精,你都敢来,我怎么不敢!”
执明被怼的一愣,眼前这人身段虽然纤细,可是却有着一副少年的清亮嗓音,他本来以为是那家的姑娘女扮男装呢,原来还真是个小公子,还一个脾气泼辣的小公子。
“我?蛇精?”执明有些啼笑皆非,他指了指自己,又问了一遍。
离公子冷哼一声:“不是你是谁是谁啊?你不止是蛇精,还是一条黑蛇精!妖孽,怎么敢来寺庙,不怕高僧收你进雷峰塔吗?!”
虽然隔着白纱看不真切面容,可是执明却能感受到对面那人必定做着丰富的表情,真想看一看啊,脑子里想着,手却先动了,他伸出手就想去揭那白纱,离公子惊恐地倒退两步,立刻抓紧了自己面前的白纱,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执明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可是做都做了,如此就认错,他不要面子嘛。随即他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挑眉一笑:“大家都是男人,看两眼在怎么了,难不成你长得太美,怕人有非分之想?”
离公子却不理他那套,将自己的纱帽整了整,义正言辞地说:“我哥不让我在外人面前摘纱帽,说是会有登徒子调戏我的。”
说登徒子三个字的时候,离公子的目光就落在执明身上,执明百口莫辩,谁让他刚刚手贱,不过嘴上的便宜还是不能输:“我不是蛇精吗,怎么现在又是登徒子了。”
“是蛇精也可以是登徒子啊,说不定你就是条好色的蛇精呢!”离公子不让分毫。
执明听得无言以对,于是也不再搭话,一撩衣摆坐在了一块石头上看鱼去了。
离公子从来没和人这样吵过架,在府中丫鬟下人无人敢和他吵架,哥哥更是处处纵容将就他,更吵不了架。今日和这陌生少年却吵了起来,离公子非但不觉得如何烦闷,反而觉得十分有趣,好像生活都鲜活起来一般。
他本还等着少年接下一句呢,可是他却不说话了,离公子回头去看,却见他坐在石头上看着水里的锦鲤。
“这鱼有什么好看的,长得都差不多,这里又没有莲叶,也看不了鱼戏莲叶间的景致。”离公子坐到了执明身边。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怎知道我不是透过这些鱼看到了那水底的万千世界呢?”执明有意逗他,刻意说了两句禅意。
“那你透过这些鱼看到那两只白鳖没有?”离公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把执明噎的够呛。
执明不回答,离公子歪头望着他,不管脸上神情无不无辜,总之那声音听起来却异常无辜:“到底有没有啊?”
清亮里带着一丝奶音,听在耳朵里竟有那么一丝撒娇的意味。
“你来这放生池就是为了看那两只白鳖?”执明不答之前的问题,却反问道。
离公子一点头:“没见过白色的水鱼,特意过来看的。”说着拿起一个馒头,撕了一块下来丢进池子里,一时间鱼群翻滚皆来抢食:“这馒头也是为了那两只白鳖买的,寺里的小和尚说,它们最爱吃馒头。”
执明听了失笑:“水鱼才不爱吃馒头,它们爱吃肉,你就是拿这馒头喂上一整日它们也不会出来的。”
离公子似乎被打击到了一般,把手里剩下的大半个馒头丢进水里,人有些蔫蔫地低了头。
执明见他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突然想到中午在今朝醉买了一包酱牛肉,他去寻了根树枝,又折了条柳条,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鱼竿,柳条的另一端被绑上了一块酱牛肉,他记得在天权山庄的时候,他就是这么钓王八的。
离公子似乎被他这举动吸引了,好奇问他:“你在干嘛?”
“钓水鱼,不知道能不能上钩,不过王八估计能上钩。”话音还未落,执明只觉得杆子一沉,他一提,果然是只王八,不大,也就一巴掌。
离公子却在一旁惊呼:“你好厉害啊,我也要钓!”
执明将手里的杆子递给他,可是等了好半天一只王八都没上钩,离公子有些泄气,把杆子还给了执明,执明才拿回来一会儿又上钩了一只王八,离公子看了眼红,从他手里又夺过鱼竿,半日过去,没有王八上钩,可那鱼竿一回到执明手里就有王八源源不断的上来,不一会儿身侧已经堆了七八个王八了。
“你特别吸引王八吗?怎么一到我手里,就钓不到。”离公子埋怨的嘟囔道。
执明也觉得奇怪,说起来好像他总能从水里钓到王八,难道是因为他们天权山庄的图腾是只玄武?所以他特别吸引乌龟。
不过这个特质实在是有些并不怎么让人高兴。
两人又折腾了半日,离公子那边还是个零鸭蛋,执明这里又添了两只,凑成了十全十美十只王八。
“公子,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绿腰的声音在石头后面想起,离公子抬头看了看,的确不早了,他当即应了一声,急匆匆起身好险没摔,执明丢了鱼竿扶了他,责备道:“当心一些。”
“多谢啦,黑蛇精,下次再见。”离公子就着执明的手站稳了,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不如我们现在就约,八月十五,晚饭之后,山塘街,一道赏月如何?”执明冲着他朗声道。
离公子顿住脚步,心下想难得遇见这么个有趣的人,若是回去冲着哥哥撒撒娇估计八月十五也能出来,于是应了下来:“好,到时候山塘街见。”
执明也没想到他能答应,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由上前一步喊道:“执明,我叫执明。”
离公子却头也不回,执明只恍惚听见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不由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我是想知道你名字啊,傻狐狸。”说完又觉得好笑,弯腰将那十只王八复又丢进池子里,起身撩了撩头发,心想也不知道是那个府邸娇养出来的小公子,当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