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霜露迟滞；月盈，星辰殃殁。一路将行而来，四周静悄悄，了无音息。偶然马车所过之处，惊起几许残虫嘶鸣，几记伤雀哑啼；也只唤得是可怜惘然，秋夜深寒，无寓可居罢了。
    “师傅，渐进了。”五水不动声色的慢下速度来，只等着多勘探这老林里颇具规格的青砖瓦房的住户。
    “上前，叫门吧。”陈綦伸手扶了扶目上的白丝锦布，并没有把它取下来的打算。
    右手轻缓的按压了自己胸襟的地方，那里不太明显的有些微鼓凸的弧度；在荒野漆黑下是完全无法发现的，就算是烛火通明之室内，除非贴近细看，否则不可察觉。
    就五水上前叫门之期，陈綦明显发觉自己隐约嗅到了一阵幽幽的熟悉味道；风带来的温度开始慢慢的给他一种心有所觉的感觉。
    陈綦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一个错觉般的弧度，一转眼的光景，就恢复了冷清的面色。
    “师傅，我扶您下车吧。”五水的声音在弦外响起，除此之外，一阵清晰的呼吸人声在静夜里传入陈綦的耳中。
    “好。”陈綦自知，那人声该是里间屋里的人。自是不动声色，先放出了石方奔脱下车。
    “啊。”一阵轻微的抽气声，在靜匿如水的夜晚，就好像无一丝风之镜子般的湖面，就是落下来一片枯叶，也能漾起破镜的涟漪。
    “嗷呜~~~”我很萌的好吗，瞎叫唤啥，没见过世面。
    “师傅，小心。”五水在外的形象一向是天然无害，容易使人掉以轻心的。
    “嗯。”陈綦眼前已能朦胧视物，尤其光影的差异，在陈綦眼中是绝对吸引他的存在。
    “这位。。。公子的眼睛。。。”一个青年的声音迟疑的响起。
    “师傅患有眼疾，不可视物。”五水。
    “哦，真是遗憾，公子如此美资气容。”那青年的声音清澈，语气间给人一种溪水涓涓，潺潺温柔的亲近之感。
    青年身量合该欣长偏瘦，一道影子，陈綦大概能想像。逐逐风尘，轻纱游逸；青砖屋舍外只留下一辆空荡荡的马车，马儿们百无聊赖的喷鼻，借以缓解奔波一日的辛勤。
    宽敞的铜门上，门环碰撞在板上，沉闷低哑；‘吱呀——’一声，惊醒了浅眠的虫雀。
    甫一进门，原以为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原来，进门就是一个几尺见方的乡野小院；往里，便是堂屋，中墙上挂着好些字画，下面案几上摆放着几件木石雕刻物什；再往屋内四周探看，六张矮几相对而置，用以接待宾客。
    “几位远客，请稍坐。”青年清澈的嗓音柔和的招呼着。
    屏风后，从里间走出一人；来人个子小小，身着短练的衣服，手捧着茶水点心，脸上笑意纯然。
    “多谢。”五水接过，放置在师傅矮几之上。
    “夜深叨扰，望公子见谅。”陈綦从座位上站起，往一个大致的方向行礼。
    “不妨事，我这间，也是久未有人到此了。”青年温吞的说：“在下姓刘，名悟，字徽虚，还未请教阁下。。。”
    “在下，陈綦，尚未取字；这是我收的徒弟，五水。”陈綦突然面对一个古人味十足的青年，忽觉，腹中空茫。
    “陈公子，更深露重，公子为何行至这荒野偏僻之处？”刘悟问询。
    “实。。。”陈綦正想找个什么借口，就听五水接茬。
    “实不相瞒，刘公子，我家师傅本来计划去镇上留宿，但是，奈何身体虚弱，不堪奔波。”五水不愧是见识过人间万物万事的鬼，撒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所以，没来得及在天黑之前赶到城门，万般无奈，唯有寻找人家投宿。”
    陈綦自顾自端起茶水，放在鼻尖嗅闻，却未曾入口：“本以为今夜怕是要与那些野兽恶鸟们露宿一夜，还好遇着了刘公子，愿意收留我师徒二人叨扰一宿。”
    “哪里，我这里真是久违见着生人；能跟陈公子聊天，在下十分欣喜。”刘悟笑得十分真挚：“看，陈公子你们肯定是劳累了，仕奴也已收拾好客房。”
    “请先休息将歇。”刘悟，忍住自己想要与陈公子彻夜交谈的欲望，他的教养不允许他不顾客人意愿做事。
    “多谢刘公子。”陈綦站起，双手于胸前交握，持平，鞠礼。
    “请。”刘悟虽看不见陈綦眼睛，但是仅凭那犹如神仙雕刻的轮廓，也是见之心喜。
    夜已深，凉意涔涔而上；送走了刘悟，五水收拾了床铺，想起自第一次和师傅同榻之后，这怕是师徒俩第二次难得的同榻而眠了吧；两次同榻，都是宿于外家。
    “师傅，我伺候您就寝吧。”
    “不必，你且扶我坐床边，自去洗漱吧。”
    窗外飒飒风动苍树，风住，动止。
    陈綦身子微倾向窗柩，听见风住，嘴角轻轻微抿，等了一会，：“五水，熄灯，睡吧。”
    “是，师傅。”
    两人心知肚明，卧榻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