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年少  第十四章从我家滚出去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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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出去!”
    看着迎面而站的人,季洋青紫交错的脸在灯光下微微扭曲,毫不掩饰的强烈恨意从那双墨墨黑的眼睛里迸射出来,甚至因为无法遏制的憎恨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季洋,别这样,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来人见他如此反应,拘谨的搓着手,轻声说道。
    季洋充耳不闻,指着门外嘶声大吼,“我叫从我家滚出去!”
    话音刚落,从里面冲出来的父亲照着季洋的脸甩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怎么跟你二舅说话呢?啊!?”
    季洋右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他用手捂着,眼珠子瞪得突兀把眼眶都撑大了一圈,“我叫他从家里滚出去!”
    他冲着他爸吼,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季洋,你冷静一点。”被父亲称为季洋二舅男人为难的说,他的脸上满是尴尬。
    “你他妈从我家死出去我再来冷静!”
    季洋冲他吼着,作势就要冲上去揍这个恨之入骨的人,却被父亲一把拦住照着他伸长的后颈又是一巴掌。
    季洋被打的趔趄了一下,窝在了地上,他恶狠狠的用赤红的双眼瞪着要伸手扶他起来的二舅。
    父亲还想再打,被赶过来的母亲和旁边的二舅两人伸手拦下。
    “季洋,先回你的房间去。”母亲焦急的对他说。
    季洋不理,窝在地上,神色之中充满了强烈的恨意。
    “小浩,快把你哥哥拉屋里去。”见季洋不动,母亲又朝瑟缩在房里正吓得发抖的弟弟喊。
    “我他妈不去!”季洋突然从地上蹦起来,冲在场的所有人吼,“他不滚,我滚,我滚行了吧!”
    喊完他夺门而出,人已经向楼下奔去。
    身后传来母亲焦心的喊叫,但他什么也听不到,他已经疯了,在见到李向军的那一刻,他所有的理智全部都被仇恨的火焰焚烧殆尽。
    那道还未愈合,在黑暗里时常隐隐作痛的伤疤再一次被撕裂开来。
    季洋感到呼吸困难,整个胸腔都传来缺氧的钝痛,但他停不下来,他怕一旦停下,心头的愤怒以及酸涩会转化成眼泪飞出眼眶。
    夜晚十一点,来往的车辆少了很多,路上的行人也是稀稀落落,小县城渐渐陷入沉睡。
    季洋不要命的在‘滨河路’上狂奔。
    夏日的热浪裹挟着白日里残余的汽油味与尘土一起被吸进鼻孔,季洋的肺像是要从里面炸裂开来。
    终于跑不动了,他在便桥上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呼呼喘气。
    心肺实在太痛了,他抓着栏杆滑到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缓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吸起气来胸腔不那么疼了,季洋却不想起来,他蹲在桥边,扒着栏杆,怔怔的望着底下的河面发呆。
    三个月了,距离外公去世的日子已经将近白天了。
    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想当初,他拿着菜刀砍自己二舅的事情感觉就发生在昨天。
    记得外公被查出来胰腺癌晚期的那天,季洋正跟人打完架回家,一进门就见到了十多年都未曾谋面的二舅。
    当时屋里的气氛很凝重,压抑到让季洋都忘记了去问候这个只停留在小时候记忆里的人。
    那一晚母亲悄悄告诉季洋,外公病了,是癌症晚期。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人回家静养,按平时一样生活,这样还可以坚持三四年,但母亲说这个刚被叫回来的舅舅以及其他的亲戚都不同意,他坚持说,“必须要治!”
    季洋心想,去了外地十多年都不曾回家看一眼的男人凭什么一回来就可以指手画脚,他想找他理论,却被母亲制止了。
    母亲说,她不想外公百年之后被人戳脊梁骨,那是外公唯一的儿子,这些还要二舅主事。
    “那我还是外公最亲的孙子呢!外公最喜欢我!”
    母亲当时只是摸着他的头笑笑,那笑容几多苦涩,她的目光里有太多季洋无法理解的东西。
    季洋没能阻止他们让外公住进医院。
    仅仅两个月,两个月他就接到了外公去世的消息。
    那是星期一的晚上,当季洋赶到外公家里的时候,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入眼是刺目的白,他没能见到外公的最后一面。
    这个从小就极度偏爱他的老人,到死的时候连一句嘱托他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就在那天晚上,当季洋看着笑眯眯招呼客人的二舅,当他听着院子里的人赞他是大孝子的时候,他跑进了厨房,拎了把菜刀。
    季洋记得很清楚,他总共砍了两刀,第一刀砍在了那个男人的胳膊上,第二刀因为已经被人抓住的关系,情急之下刀是丢出去的,不知道砍在了哪里。
    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疯了,甚至有人拿出手机要报警,院子里乱做一团。
    季洋就趁着众人手忙脚乱的功夫,从几个人的手底下挣脱逃跑了。
    那一晚他没有回家,他去了外公活着的时候为自己选好的墓地呆了一个晚上。
    他清楚的记得外公被化疗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
    他记得外公拉着他的手指着床头的一大碗中药对他痛苦的悄声说,“洋洋你把它给偷偷倒了吧,爷爷实在喝不下去了。”
    季洋眼睁睁看着这个从来不喊疼,不喊累,一辈子都脊梁挺直的老人露出那样痛苦的神情,他端着碗,在水房里泪如雨下。
    他从未那么深切的痛恨过一个人,他恨所有支持外公化疗的亲人,更恨那个天天守在床头看起来分外孝顺的二舅。
    那件事情之後,父亲差点把他打死,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们父子的关系真正决裂。
    后来,季洋回到了学校正常上课,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听母亲说二舅不追究他的责任,也不要他们家的赔偿。
    季洋当时只哼了四个字:道貌岸然。
    从那以后他没再见过自己的二舅,外公的丧失一办完他就离开了。
    今天猝然见面,季洋对他的恨一如当初。
    见到他,他所有的情绪都失控,他制住不了自己不去恨这个人。
    不管别人怎么劝,说多少好话,他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人是杀人凶手的想法。
    在他的心里,外公就是被这个二舅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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