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5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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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的纽约犹如被银河的漫天星辰倾洒过一般,整座城市被笼罩在一片由灯火装点而成的星光灿烂之中,远远望去仿佛一整颗熠熠生辉的璀璨明星。
刚刚从康纳斯博士家离开的彼得心事重重地走在归家的路上,脑中一边不断回放着博士说过的话,一边不时闪过凌乱的片段,儿时在书房发现的不知被谁打开的窗户,不知被谁弄乱的书桌,父母惊慌而沉痛的表情……以及,后来被送到了现在这个家里的自己。
“我的父母,是被杀死的吗?”仿佛被自己的自言自语吓到一般,彼得努力忽略自己心中不断涌现出的这个可怕但却极有可能是真相的想法,迫使自己忘记由此而产生的负面的,甚至是,仇恨的情绪。
“如果你有了这样的能力,那就不应该将它用在报复上!”本叔前几天在学校对自己的训斥在同一时间在彼得的脑海中响起。
“可我的父母极有可能是被害者,你要让我在明明知道他们被害的真相以及凶手还在逍遥法外的情况下只为了不胡乱使用自己的能力而对此视而不见吗?什么责任,见鬼去吧!”
“嘿,冷静点儿,彼得,这只是一个猜想,真相还无法确定呢。”
“只是一个猜想?你到底在骗谁?”
在脑海中进行着激烈思想斗争的彼得走路完全依靠身体的习惯,所以当他推开了家门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彼得!”一声厉喝一下就将彼得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了出来。他闻声抬头,脸上还带着些迷茫和惊吓,就看到了本叔与那天在学校如出一辙,不,甚至是更为严厉的表情。心中本来就在进行着多少与这个表情有关的思考的彼得猝不及防之下慌乱起来:“啊,本叔。”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本叔见到彼得完全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心中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更炙,表情越发严厉可怖。
“抱歉,我回来晚了,但是,我觉得我身为高中生的门禁并没有这么早?”彼得看了看一边挂在墙上的时钟,很好,九点钟,的确是远远超过了平时回家的时间,但是,他是真的在忙很重要的事情。
本见侄子还是一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好不至于完全失了风度:“你就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我在你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和你说过什么?”
“哦,”瞬间想了起来的彼得觉得自己可能又搞出了大事情,至少对本叔来说绝对如此,他顾不上同黑着脸的本叔道歉,匆匆越过他朝厨房看去,看到里面站着的梅婶才舒了一口气,“梅婶,我很抱歉,我把这件事忘了,看到你平安回家我真是太高兴了。”
梅婶瞪了彼得身后脸色媲美煤炭的丈夫一眼,然后平静地看着彼得:“虽然是晚上,但我是个成年人,不至于连独自回家的能力都没有……好了本,等我把话说完——我并不会因为这个而责怪你,但我想要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忘记了要来接我回家……”
“够了,梅!”本没有再听妻子的劝阻,打断了妻子的话:“听着,彼得,你梅婶平时回家都是由我去接的,今天我有事,所以拜托你替我履行这个职责,既然你已经答应了,这就是你的责任,只要你没有去完成,不管有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逃脱的借口!”
“可是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重要到忘了去接你的婶婶?重要到让你婶婶在工作单位的门口等了你整整一个小时?重要到你忘了自己的责任?”
“够了!”本来就为父母的事情烦躁郁闷难以排遣却又遭受到了叔叔婶婶的责备轰炸,还处于青年时期的彼得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他一把拉开了家门,然后丝毫没有控制力道地猛力将给门甩上。
被狠狠甩上的玻璃门应声而碎,只留下可怜的门框在风中摇曳,本和梅有些震惊地看了支离破碎的玻璃门以及彼得远去的背影一眼,然后又同时相互对视了一眼——“老天,这可是钢化玻璃?”
独自走在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行人稀少的夜晚的街道上,迎面吹来的夜风带着些凉意,却吹不散少年人心中的正炽的怒火。
彼得径自走入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挑了一瓶饮料,在结账的时候却发生了极为尴尬的一幕——“额,也许可以便宜一美分?”
“从业这么多年,我以为超市一直是个不讲价的地方?小伙子,不够钱就别买。”超市黑皮肤营业员面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嘲讽道。
F**k,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粗口,觉得自己在今天将一年份儿的霉都倒了个干净的彼得胸中不断涌现出抑制不住的烦躁和一种怪异感,就好像,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是可怕的,但可以冲破的……
就在彼得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的时候,一个金发带着墨镜的男子走进了便利店,走过彼得身边,然后,对着营业员掏出了一把枪。
相比于反应迅速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没有任何多余的慌张表现的彼得,便利店的营业员显得格外的慌张,同时也格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名抢劫犯抢走了他的劳动成果。
营业员惊慌地追到超市的门口,朝劫匪跑路的方向望去,一边寻找着劫匪的踪迹,一边朝几乎没有行人的街道呼救:“抢劫啦!抓住他!”然后回头看到还拿着饮料的彼得,近似哀求一般:“帮帮忙?”
彼得拿着饮料,将自己差了一美分的钱置在便利店收银台的桌上,耸了耸肩——这关他什么事呢?抢劫的不是他,被抢劫的也不是他。至于责任?管那东西去死,让它见鬼去吧!然后在营业员有些绝望的眼神中,施施然走出了便利店,却在拐弯处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背着装拳击手套的专用套袋的杨夏有些诧异地看着手中拿着一瓶饮料走出便利店的彼得,挑了挑眉:“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彼得看着眼前东方少年自那天的不欢而散以后就极少见到的精致眉眼,恍若隔世,一时失语。
“帮帮我,抢劫啦!”彼得身后传来便利店营业员哀嚎般的呼救。
杨夏向右侧迈出一步,没有再被彼得遮挡的视野中是慌乱地站在便利店前的黑皮肤营业员。经常光顾这间便利店的杨夏立刻认出了并没有穿统一制服的便利店营业员,再联想到彼得手中的那瓶明显是刚刚购买还没有来得及喝的饮料,不由得狠狠皱起了眉头:“抢劫案就在你眼前发生,而你却选择袖手旁观,任其发展?”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彼得•帕克吗?”杨夏甩下这句话就没有再去看彼得的表情,将背着的拳击套袋一把甩在了地上,就用着明显快过常人的速度朝着不断叫嚷着的便利店营业员用手指着的方向疾驰而去,在动态视力正常的人眼里,那快得几乎是一道残影。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彼得•帕克吗?”东方青年冷漠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望着被主人无情甩在地上的孤零零的拳击套袋,彼得突然不知从哪来了那么点感同身受——好吧,他只是猛然清醒了过来。
弯腰拾起地上的拳击套袋,朝着杨夏跑远的的方向跑去,在路过便利店营业员身边的时候,将用低于市价一美分的价钱“买”来的饮料轻轻放到了营业员的手里,然后低声说:“我很抱歉。”
回过神来的营业员看了看手里还未开封,正滴着水珠的饮料,朝着也跑远了的彼得大喊了一声:“没关系孩子,下次我请你喝!”
奔跑速度超乎常人的杨夏很快就追上了逃之夭夭的劫匪,毕竟劫匪特征非常明显,在夜晚的街道惊慌奔跑,手持手枪的人实在不多见。
就在此时,劫匪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被拦住的劫匪难以逃脱,抬头看见拦住自己的是一位身材较为高壮的白发老者,慌不择路地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位好心的老人,手指颤抖地覆上了扳机……
在劫匪身后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杨夏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顾不上多想,全力朝着劫匪的背部扑了过去,扳住劫匪的肩膀就往旁边一甩。劫匪在同一时间扣下了扳机,子弹飞出,只击中了老者的肩膀。
飞奔而至的彼得见到劫匪被甩飞到马路中央,倒地痛呼,一副几乎要爬不起来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辆大货车朝着被甩到路中央,正挣扎着要站起来的劫匪急速驶来。货车的司机意识到前方的道路中央居然有人,连忙紧急刹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货车就要撞上劫匪,肩膀中枪的白发老者居然在谁都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下上前一把将刚刚站起来的劫匪用力推离了货车前,然后自己被刹车不及的货车狠狠撞飞。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饶是一贯冷静如杨夏也不由得怔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后匆忙朝着被撞飞的老者冲了过去。
彼得也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地冲了过去,然后,在看清了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老者是谁后,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本叔?!怎么会……”彼得颤抖着蹲下身来,朝着躺在冰冷的地面浑身是血的叔叔伸出手,激烈震颤的手几乎拿不住任何的东西。
恢复了冷静的杨夏将离老者最近的位置让给了彼得,然后起身抬头看向肇事司机,冷冷地问:“你带通讯工具了吗?叫救护车。”
身为肇事者的货车司机显然在看见一片血红之后就失去了冷静,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地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想要靠近受害者却又在看到明显是受害人家属的彼得时却步,听见杨夏的话后像是抓到了救星一般地听从对方的吩咐,也不计较对方明显的命令语气,一把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打了医院的电话,呼叫救护车。
坐在急救室外塑料椅上的彼得双手交握,抵在唇前,焦急、担忧、恐惧、自责,这些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复杂情绪严重阻碍了他对外界信息的接收和感知,他甚至不清楚他身旁还坐着一个随车跟来的杨夏。
就在这时,一小队身着制服的警察朝两个人的方向走了过来,杨夏在听到第一声皮鞋踏在这一层的地面上的声响时就了解到有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而他身旁听觉比他还要敏锐本该早已发觉的彼得现在已经到了几乎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讯息的地步了。
杨夏看了看仿佛被抽离了灵魂,只剩躯壳坐在这里的彼得,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极为体贴地在那队警察走到彼得身边之前截住了他们。他用平静的声音对为首的警官道:“我了解事情的经过,我当时就在案发现场,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切你们想要的关于这次抢劫案的信息,现在,让一位正为自己父亲担忧的孩子一个人呆着,好吗?”
为首的警官闻言与身旁的助手对视了一眼,然后对这位表现得极为冷静的青年点了点头:“杨夏,对吧?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坐在塑料椅上的彼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现在才了解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焦灼,这令他几乎无法思考。他神经质一般地用牙齿隔着一层薄薄的血肉狠狠啃咬自己的指骨,几乎要将手部的皮肉撕裂的力道却无法让他感觉到明显的疼痛,也无法挽回他仿佛飞出体外的思维。
直到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感觉到一旁手术室的灯光变了颜色,他才终于感受到了思考的能力和勇气。彼得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顾不上感受身体突如其来的脱力,冲到了走出手术室的医生身旁,一边谨慎地打量着医生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医生,我叔叔他……”
穿着宽大手术服的医生看了看彼得,这个孩子眼中的闪烁着的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小心而又充满了希冀——那是希望从他这里听到亲人平安无事的眼神——这种眼神,不管看过多少次,大概都无法硬下心肠吧。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摘掉了口罩,对彼得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一会儿被运到病房你就能看见他了,但是……”
听到脱离生命危险几个词的时候,彼得这口气还没能松下来,就被医生的一个转折生生咽在了嘴里,心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高跟鞋沉重而凌乱地踏在医院的地面上的声响在这一层回荡开来,声音之大就连医生都准确朝着声源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位一头黑色秀发,不再年轻的脸上仍能够看出年轻时的风韵的妇女一脸焦急地朝着这里快步走来,在看到站在医生身旁的彼得时,又急忙加快了脚步。彼得见状害怕梅婶摔倒——他无法再承受让自己的亲人受伤了,急忙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步伐急切的梅婶。
两人赶至医生的身旁,两双眼睛一齐带着强烈的希冀望着医生。
被这样的两道目光强烈直视着的医生颇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考虑到这位女士才刚刚赶到,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同彼得说过的话:“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一会儿被推到病房你们就能看到他了,但是,嗯,好吧,我是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什么心理准备?”听见这句话梅的眼前一黑,只能依靠着侄子的搀扶才能勉强维持着站立,定定望着医生。
“做好他可能醒不过来的心理准备。他的大脑在这次事故中受到了重创,虽然经过手术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是脑电图已经呈现杂散的波形,我的意思是,他极有可能,不,是一定是……”
“PVS。”彼得突然恢复冷静的声音与医生下的结论重合。
梅慌张地看向搀扶着自己的侄子,看见的是侄子仿佛麻木一般的面无表情:“这是什么意思,彼得?”
“Persistentvegetativestate(持久性神经自助状态)的缩写,俗称,植物人。”彼得低头看着自己婶婶闻言崩溃涣散的眼神,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冷静下来的眼神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他已经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了。
毕竟,他也为此感到无比的悲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