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回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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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出去走走。”
我猛的抬头,爷爷已经被我爸搀扶到轮椅上。
我爸指着我说:“被你爷爷出去走。”
我扔下笔,赶紧去扶我爷爷,他很瘦,我扶他的时候才更加清楚,他不如以前了,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熬夜教我打牌了。
“爸妈你们了?”
“收拾病房,你们俩爷孙好好去玩。”我妈冲我们笑笑。
傍晚的阳光格外好,不像白天那么猛烈,夕阳把人照的红扑扑的,如新生儿般充满生机,爷爷从轮椅上颤颤巍巍的下来,我扶着他慢慢的走,几步过后他就有些累,又慢慢的坐回到轮椅上,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这片天空。
“以前上学没你这么累,每天就是看书,看你这两天做了一本练习册又换一本,还挺折腾,以前哪来这么多习题。”
“现在是挺烦人的,有做不完的题,好像一辈子都做不完,有些题即使会做了,考试也不一定能想起来,基本上等于白做。”
爷爷依着拐杖淡淡的笑,“有做不完的题才好,证明日子在前进,人不能总是闲着,闲久了就会惹麻烦,你看我就给你爸妈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会生病,也都有好的那天,我们只不过是遵循自然规律而已。”
“生老病死。”
死字太过压抑让我反感,但爷爷说的轻松还很怅然,古稀之年古来稀有,所领悟的一定比我多,也一定无法用语言描述。
“我天天看佛经为的是超脱,希望不死,不怕死,可又把希望寄托给来生,天天就这样矛盾的过着,这次生病我到悟出个道理,”爷爷停顿了顿,“慢慢的活,就算没有意义,没有来生,明天就会死,也要慢慢活,不要刻意去期待,因为没有必要。”
“我懂。”
爷爷笑笑,“年轻就是好,什么都懂,什么都学的快,什么都好,你很聪明,和我当年差不多,如果你能吃苦,那应该比我更好,你爸妈对你期望很高,我也一样,但有一点我与他们不同,那就是我不会逼你去做不喜欢的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要你喜欢就去做,不必在意其他人,不要像我,听父母的话回了农村,结果一事无成,我倒也不是埋怨,而是希望你比我比你爸都好。”
我点点头蹲下看着爷爷,“等高中毕业上大学我就去做我想做的事,虽然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爷爷摸摸我的头,“会有的,一定有一件事值得你去做,而那个时候我希望能有个人和你一起,有很长的时间去完成。”
很长时间去完成,是学习还是考试?这是我脑子里的第一印象,我对很长时间的定义就是学习考试,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个任务就很长,很长很长,仿佛永远也不会长大,永远也不会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天还早的很,我就一圈一圈的推着爷爷在医院里晃荡,大概是很久没出病房的原因,爷爷对医院的花园也倍感亲切,几次我说回去了,他都咳几声说,天还没黑,我也觉得这火烧云让人陶醉的很,没有理由离开它,于是到天空开始出现一颗一颗的星星,我爸气呼呼的来找我们的时候,我们才再他的催促下回病房,突然我有一点感概,没来由的觉得生命就是这样在催促中过完了,星星再好看,也没烈日当头来的震撼有活力,一切都将回归于静。
回到病房,我妈已经把病房规制的很整齐干净,却始终不像个家,无论如何都不像,即使晚饭也买了回来,五颜六色的摆在桌上,也只有一点点的温馨。
终于熬到了第四天,每天晚上我都住宾馆,我爸妈一次都没让我和他们换班,这让我有些愧疚,感觉他们在最需要我的时候,却把我排开了,把我当个解闷子的局外人,可是你们不是说我已经长大了吗?为什么不给我机会表现?让我证明我自己,证明我能行,能照顾好爷爷。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大人们是怎么想的,行动和心始终不能如一,我不喜欢这样,活的不潇洒,不轻松,想被牵着线的提线木偶,按照上帝的意思过着日子,没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一定要活出自我,还要坚定不移的活。
我们一家坐上一辆七人座的面包车回了家,爷爷一路都很愉快,偶尔被风吹的咳嗽两声,也摆手说没事,奶奶事先不知道我们要回来,所以也没准备什么,见我们都回来了,便笑着赶紧进厨房,我也跟了进去帮她的忙,烧火洗菜这些我都会,但奶奶还是很心疼我的让我休息去玩,我坚持要帮忙,她也不在说什么,我妈倒是不客气的使唤我,把我当小毛驴。
我奶奶人很好,没上过学,只会种地,和我爷爷是拜了堂才见的面,所以年轻的时候话题很少,但慢慢的处着处着就了感情,然后一晃50多年,我奶奶很疼我,小时候什么好吃的都给我,那时候好吃的就是麦芽糖和鸡蛋,这方面她从来就是只要她有,马上就喂进我嘴里,而且地里种的都是我喜欢吃的菜,我不喜欢吃的一样也不种。
奶奶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朴实勤劳,她说不出爷爷的大道理,更不爱说话,每次都是听我们讲,我们说什么,她就认为是对的,重来不表露自己的意见,所以她又很会隐忍,旧社会的时候,我爷爷的妈,也就是奶奶的婆婆,我的曾祖母,经常欺负她打她,她就忍着,十年媳妇熬成婆,终于自己当婆婆了,可还是强硬不起来,所以我妈管家,这样也挺好,老老实实一辈子也是过,自己幸福不就好了。
吃过午饭太阳正是猛烈,我爸和我妈去补午觉,爷爷躺在他的摇摇椅上很惬意,唯独奶奶说要去小河边洗衣服,我端起那盆衣服与她笑着并肩走,“我也去河里洗个澡。”
我们这儿属荒山野岭,不是什么几A级景区,当地政府也不想打造个什么,所以人少地方美很安静,最吵也就山沟里的那条小溪和一群来一群去的各种鸟了,我小的时候还挺不在意这些,现在在城市待久了,倒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有了情感,总觉得该回来养老了。
“端累了吧?给我,你是学生,学生少干这种活。”
奶奶说着就来抢,我背过身不给她,“一盆衣服有多累?我端的起。”
奶奶还是笑,依旧抢我手里的那盆衣服,我最讨厌奶奶对我见外,我是您的亲孙子这该我做,我乐意做,小时候她也这样我也是很生气,认为奶奶不给我尽孝心的机会,又怕别人笑我懒或者不孝,道德感和负罪感压的我喘不过气。我妈说:“这是你奶奶对你的溺爱,她在旧社会呆惯了,又一直在大山里,还保留着男尊女卑的思想,你又是这个家的长子长孙,所以你奶奶把你和你爸当主子的伺候,你爸就是这么被惯送了的,你不能这样,该做的就做,不要像个懒猪一样,结果到我们这把年纪还要奔波。”
我自然是不想的,所以我对我奶奶的感觉是刻意帮她多做一点,求个良心上的安慰,减少没来由的负罪感,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亲情违规,不是发自内心的情感,而是多了一份怜悯一份心疼。
就这样我一路小跑,冲在奶奶前面,生怕她把盆抢了去,幸好河离我家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放下盆我大松一口气,解脱了!回头看奶奶,她依旧微笑,没有夸奖的话,没有埋怨的话,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就洗了起来。
这就是默契吗?我苦笑,尽孝太难了。
我脱了衣服和裤子,穿着一条深咖色的内裤就往水里走,这里只有我奶奶,所以不怕暴露,只是夏天山里的毒热头不必城里来的轻松,让人昏昏欲睡,但山里的河水依然很凉,就像是从冰窖里流出来的,不做个热身运动,一时半会还不敢下去,这里说一下,农村的孩子学游泳都是无师自通,不像城市里的孩子花钱学,当然姿势不一定标准,但我游的很快,闭气大概能有一分多钟。
慢慢的我开始适应水的温度,自由的像这水里一寸长的鱼,来来回回不知疲倦,好像我可以变成他们,玩就可以了,不用干别的,然后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化庄周,一个人优哉游哉起来,忽然我想起初中一次考试的作文,题目叫“庄周化蝶后”,然后给了一段材料,大概写的是庄周真变成了蝴蝶,在花丛中自由自在,但蝴蝶也有天敌如蜘蛛螳螂,一样要为生存而居安思危,所以人在逆境中不能选择逃避,而要勇往直前,当时我没太读懂,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难道庄周是梁山伯?于是我写了一遍关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读后感,被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狠狠的骂了一顿,还说我思想不健康要请家长,我就不明白,哪不健康了?
后来我真请了家长,我爸妈倒也没打我,而是禁止我以后看小说,所以不爱打篮球的我彻彻底底没了爱好,我当时特后悔写这篇读后感,早知道写蝴蝶采花蜜了,它们就像工人叔叔农民伯伯那样辛勤劳动,我们应该像他们学习勇往直前的精神,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但悔之晚矣,其实现在也不重要了,反正小说我照看不误,最重要的是,我记得当时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一个女孩子,写了一遍关于农夫与渔夫的故事,农夫羡慕渔夫被毒日头晒的时候,可以钻进水里,渔夫羡慕农夫在地里干活不用怕被淹死,你有你的困难和高山要爬,我有我的艰难与低谷要走,羡慕别人不如正视自己,当时我就被震撼了,难怪别人是学习委员,难怪常被老师表扬,人家就是聪明比自己聪明,也不怪老师总骂我。
正当我深思加剖析这个问题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不是我奶奶。
“水里好玩吗?你居然穿内裤游泳!”
我站在水里抹了一把脸,等水珠不往眼睛里钻的时候,才看清是小花冷酷,他,他怎么在这?一个重心不稳又栽进了水里。
我呛了一口水不停的咳嗽,突然心底荡漾起来,还是不要变鱼了,就这样吧!
“你,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
“这是你同学?”我奶奶停了手里洗衣服的动作抬头问。
“嗯,奶奶这是我同学,”又看向小花冷酷,“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这的?”
他挠挠头,第一次有些羞涩的挠头,但不是对我,而是看着我奶奶说:“奶奶好。”
我奶奶笑笑说:“好。”
“我问你怎么找来的?看着我说话。”
他白了我一眼,“我只知道大概位置,小时候的记忆也管不上用,问了一个路过的大婶,她给我指这个地方,结果就走到了这里,你皮肤真白。”
我整个人闻声坐进了水里,太阳耀眼的让人喘不过气,他却让我轻飘飘的如风中的摇曳,他盯着我,我在他的世界中。
“平时又不是没见过,你脱光也白。”
“平时没看。”他扭过脸不看我。
我笑笑,这个别扭的家伙,“你要下也来洗?这水干净的很。”
小花冷酷缓步走了过来,应该是河滩的碎石太多,他走的很稳像个乌龟,到水边了还假模假样的洗了洗手,一看就知道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家伙。
“的确很干净,就是没带泳裤,而且,”他看了看我奶奶没再说话。
我大笑起来,“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羞恼过后就是恼羞成怒,他我了一脸水,“不洗,我看你洗。”
“流氓。”
他想来打我,却碍于我们之间的河,我不敢上岸,他不敢下来,好似那些冗长而又琐碎的情感,不需要肢体接触,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可以跌入深渊。
“真的不洗?”
“不洗。”
我看了眼我奶奶,她还在看我们笑,手里的衣服也是间洗间不洗,我一仰头,不知那来的勇气如鳄鱼扑向小花冷酷,把他整个人拉进了水里,他是匍伏到水里的,我想他的手机真皮钱包和那双贵死人的鞋应该和他seegoodbay了吧!
干完坏事后,我笑嘻嘻的往深处游,大概有些距离才停下转身看着他大声说:“瞧你那落水狗的样?”
小花冷酷慢慢爬上岸,开始脱衣服,碍于我奶奶在的原因,他只是把没用了的手机钱包和衣服扔到了岸边,然后一个猛子不见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游到我身前,吓的我赶紧跑,但无奈被他扯住了身上唯一的遮羞布,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我阴森森的笑,又在我触不及防的时候,按住了我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