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九月，天还热的跟火炉一样，从地下停车场走到有冷气的电梯厅都是一身汗。林杰很讲究着装礼仪，四、五十度的天气，依然长裤衬衫打领带，衬衫还是长袖的。家里公司都有空调，几百米的路程也要开车，这样着装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最近的项目到了紧要关头，林杰不时要去现场把控效果——地面温度六、七十度的室外广场，人站在中间就像铁板烧。
    所谓把控效果，林杰只负责动嘴，干体力活的有民工。饶是这样，林杰也被晒得头晕眼花。看到背景布上有个地方卷了点边，他也没力气再喊工人，自己走过去抹平了。广告布热的惊人，林杰的手掌被烫了一下。缩回来时，手背撞上铝合金框架，被烫红了一条。
    林杰仰头看看还在高空作业的民工们，都穿着长衣长裤，直接站在金属架上，带着手套在拽广告布。他看了一会儿，心中哪个部分就被触动了。
    林杰走回来，问现场经理：“要是白天休息，晚上赶工，来得及吗？”
    经理告诉林杰：“晚上执法不让施工，只能赶白天！”
    林杰环顾四周，附近并没有住宅，不涉及到扰民问题。他点了点头，心中有数。
    他很少直接面对工程，所以这块的人际并不熟悉。要是那时结识了李晋东，现在也就是他打个招呼的事，可惜没成。现在能用上的，只有王易琛了。
    林杰也没多思考，直接拨了他的电话。
    电话接通，林杰只说想夜间施工，问他认不认识执法的人。
    王易琛说他不管这些小事，回头让广鑫对口的负责人联系他。
    电话挂断不久，便很快有人来联系林杰，是广鑫专门与政府对接的高管。怕林杰自己出面人家不理，他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不很为难的情况下应该都能解决。
    林杰对着电话道了谢。
    同执法沟通后，工人也做好了一块布景，他便跟现场经理说了白天停工的事。
    “晚上务必抓紧时间，要是进度慢，就还改回白天，晚上还得通宵！”
    现场经理自己也是饱受日晒之苦，现在对改成晚上感恩戴德。他听说今年刚来的总监是个鬼畜人物，现在一看流言也存在水分。不管怎样，他对这总监是印象很好。
    王易琛到家时，正撞见林杰裹着浴袍从房间出来，登时被吓得后退一步。
    “你这是？”长相还是那个长相，只是变成了粉红色，像外星来客。
    林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无奈道：“今天去了现场，晒死我了。”
    王易琛：“怎么没涂防晒，或打把伞？”
    林杰：“涂了，也打了，没用。”
    王易琛走到他对面，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他那新生乳猪般的面皮：“过敏了？”
    林杰：“嗯，有点晒伤。”
    王易琛苦笑：“你是傻子吗？这么热不知道找个地方躲着？”
    林杰：“那么多人看着，不敢怕苦怕累。”
    王易琛冷冷一笑：“你啊，就是太虚伪了！”
    林杰反驳：“我是牺牲自己，以身作则。”
    王易琛又问：“执法的事解决没？”
    “解决了。”
    “工期来不及赶通宵？”
    “嗯。”
    “你们公司不是有配套部门吗？怎么还找到我这里？”
    “他们太啰嗦，不如直接找你方便。”
    王易琛笑道：“把我当打杂的了？”
    林杰也笑：“我们这样的关系，找你办点事不成吗？”
    王易琛坏笑：“什么关系？我们不是赤luo裸交易吗？”
    林杰看着他，喝了口水：“我这劳动力没少出，报酬可没得几次。”
    王易琛：“没得几次，可每次也都不少。包个你这样的，这价都高了。”
    “那你可以换种方式，”林杰平静地放下水杯，“带我去聚会。”
    他们相处最舒服的地方就是——不用掩盖彼此的情绪。林杰从不掩饰自己的贪婪，王易琛从不掩饰对他贪婪的鄙视。
    “带你去聚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至少要有个人样儿！我带进去就说明是我的狗，要是还像上次一样，我的脸往哪放？”
    “那你跟狗上床，脸又放哪了？”这个字真是很刺耳。
    王易琛向前走了两步，开口时带了警告的语气：“我给你脸，不代表我们真的平起平坐了。什么时候该给你什么好处，看我心情。你要是觉得骂你几句就不爽了，随时可以滚。外面多得是想给我当狗的！这些话我不想说第二次，听懂了吗？”
    他们站得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几次呼吸之后，林杰嘴角微弯：“听懂了。”
    王易琛得到想要的回答，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去了客厅。
    林杰敛了笑意，在心里骂了句：“狗杂种！”他不是个大度的人，这笔帐，他迟早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