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曦的一天变成了极为简单的流水线工程。
    三次外卖，一天速写，仅此而已。
    每次杨礼乐检查监控的时候都只能看到一幅情景——韩曦坐在玻璃墙边，端着速写本画速写。杨礼乐开始时还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直到一个星期之后的八点钟，他又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才感觉到情况很奇怪。杨礼乐扫视了一下周围睡着的那些警员，还是走出了办公室，一通电话打给了韩曦。
    “莫曦，你现在做什么呢？”韩曦听到这句话倒是笑了出来：“这件事不是应该很清楚的吗？”杨礼乐皱眉：“我怀疑我们的监控系统可能出了些问题，我需要确认一下···”韩曦笑笑：“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每天都在画画。”杨礼乐一怔，“你···哦，我知道了···”韩曦笑笑：“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但是有些事情我画下来背得比较清楚。”杨礼乐松了口气，“你还是在画画的时候稍稍改变一点，换个方位啊，在这个时间点给我打个招呼啊什么的，还能让我稍稍放心一点。”韩曦微笑：“我明白了，一定照办。”杨礼乐挂断电话，微微松了口气。
    韩曦在这一周里，好像回到了一年以前。每天吃完饭就写写画画，到困到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就回到床上去画到睡着，日子倒是充实了起来。徐澈起初还很担心他，打电话确认了好几天之后才发现自己多少有点杞人忧天。确认韩曦这边出会出问题之后，徐澈干脆把所有重心都放在了Q区和跨国警队两者身上。
    收队之后，徐澈和对方队长交流了一下任务。对方从韩国被派来，目的是跟踪这次交易的参与人员。徐澈颇为惊讶，“这次任务的情报是韩国境内的情报网提供的吗？”对方队长的表情和徐澈毫无二致：“不啊，这次任务的情报是从中国传到韩国的！”徐澈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我们没有传出任何情报啊···你确认是A区传出了情报吗？”对方队长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似乎是Q市的警方给出的情报。”徐澈一惊，半晌才反应了过来，“给你情报的应该不是警方，我们完完全全被摆了一道···”对方的脸色也不好看，“总之，我们还是要尽快回国，然后才能调查立案。”徐澈头疼地点了点头，交代肖思远帮他们安排了一下下面的行程。
    Q区入驻一个多月，基本上就处于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结果以有动作就掀起了浪潮，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Q区人和警方有联系，看起来不仅仅是技术处理，其中应该是有真实的部分。Q区和警方到底有多大的关系？Q区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调用跨国警力？A区和Q区又有没有关系？A区和Q区的会议到底讨论了一些什么？为什么在他们遇袭之前两区都开了会？这不会太巧了吗？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们是冲着1组去的？如果袭击2组他们还能有所收获，袭击1组他们能得到什么呢？
    所有事情都是未知的。情况似乎又回到了5年前的状态。
    徐澈头疼得很。现在的状况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A区两个线人都不在A区，C区线人还在法国海域内，Q区干脆就插不进去线人，所有的情况都无从探得。最碰不得的是Q区，可唯一能下手的还真的只有Q区。任务前所未有的陷入了僵局。徐澈一想起韩曦的语气，就觉得不忍让他舍下什么去接着投入到任务当中。纪以辰对于他来说，或者说，对于现在情势中的他来说，就是一切了。徐澈不忍让他离开那间病房，比起这个选择，徐澈宁愿就这样无限期地等下去。
    结果倒是韩曦自己找了过来。
    徐澈接到电话的时候狠狠惊了一下，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他猛然有一种想冲到技术部追踪手机定位的冲动。“徐哥，是我。”徐澈听到这句话，冷汗都冒了出来，“你，你在做什么呢？”韩曦声音很平静，“看资料。突然想起来一些事，就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徐澈松了口气，“哦，怎么了？”韩曦微笑，“这次的任务报告，应该出来了吧？我的那部分都传上去了很久啊，为什么我没有收到汇总分析呢？”徐澈一惊，忽然开始期期艾艾，“那个···汇总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个任务情况有一些复杂···”韩曦干脆地打断他：“徐哥，您就把报告传过来吧，我研究完报告之后，会回到A区的。”
    徐澈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徐澈震惊。韩曦笑笑：“您的报告汇总里不就缺这么一句话吗？现在我们三个都不在我们的位置上，对任务还是很不利的，而且现在唯一能回到区里的只有我一个，我不回去，任务该怎么办？”徐澈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傻，“阿辰那边···”韩曦笑笑，“他现在生命体征很稳定，马上就能转出来了，你不用担心。况且我提前回去，请假也很容易的，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我想，他也希望我尽早回去执行任务的吧。”徐澈心里复杂得很，半晌才发出声音来：“我明白了，报告一会儿就给你。你要回去之前通知我们一声，我再做安排。”韩曦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
    “我应该是要了报告的吧？”韩曦满脸黑线地看着来人，“我应该是要了电子版吧···一直要的都是电子版吧···你是走错了片场吗···”杨礼乐一脸无奈的笑，放下了文件夹：“徐哥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你有没有好好休息，你是中了三枪吧？枪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应该在那好好躺着才对。徐哥知道你天天看资料有点不放心，就把我派来了。”韩曦笑笑：“没事，没打到什么要紧的地方，也不影响抬手画画，状况很好。”杨礼乐摇头：“你看报告分析报告多说也就三天，腹部枪伤想用十天养好是根本不可能的！回了A区之后你会接到什么任务？实在是太难说了。徐哥说，希望我能做一下说客。”
    韩曦满脸黑线：“乐乐你还真是耿直···”
    杨礼乐叹了口气：“总之，徐哥希望你能再歇一段时间，就你现在的状况来看，你就算回去了也参加不了什么重要会议。”韩曦沉默半晌，平静道：“至少我在A区里的时候能听到一些内部情报。”杨礼乐看着他的眼睛，无奈摇头：“看起来我是劝不动你了。”韩曦笑笑，“来了就坐一会儿吧，家里不是有人盯着吗？”杨礼乐表情疲惫得很，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坐了下来。“最近也是连轴转吧？”杨礼乐接过他递来的水，微笑道：“我今天休假。徐哥强制放了我两天的假，我可不敢回去。”韩曦偏头，“那这文件···”杨礼乐无奈：“徐哥叫我回去拿给你，让我来做说客，用心良苦啊！”韩曦扶额：“我倒真的想遵命来着···”杨礼乐摆摆手：“你有你自己的选择，那就依你吧，都是一个组里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有一件事···”杨礼乐犹犹豫豫，“有一件事我倒是有点好奇···”
    韩曦笑笑，转头望了望：“你是想问问他的事吧？”杨礼乐默认了下来。韩曦长呼一口气，缓缓道：“我在这里，对他没有任何的帮助，既不能帮他治病也不能让他安心。与其留在这里，还不如早点回去工作，压在他身上的分量还能轻一些。如果他一辈子都只能在这里躺着，总得让他轻轻松松地睡吧？”杨礼乐心里一阵复杂，转开了话题：“A区那边最近跟你联络了吗？”韩曦摇头：“就是因为完全没有联络所以才着急回去。”杨礼乐叹气：“希望下接下来一段时间能太平一些···”韩曦点点头，“反正也没事，我叫个外卖，留下来一起吃吧。”杨礼乐瞟了一眼纪以辰的方向，应了下来。
    永远睡下去···吗···
    杨礼乐到底也没揣摩出韩曦说这话时候的心情。
    “他还是不愿意接着休假？”杨礼乐无奈地回答：“完全不愿意。看他的样子，他是肯定不愿意在那守着阿辰了。”徐澈叹气：“就不应该把他分到阿辰那，带得跟阿辰一个倔脾气。”杨礼乐笑笑：“总之还算是组织之幸，算得上是一成好事。”徐澈头疼，“好吧，你好好休假，两天之后回来开会。”杨礼乐应下来，看着桌子上韩曦被子弹打碎了屏幕的手机，默默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