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看了看他，又道：“香草的事就这么着，可你……我真不是故意那么说惹你不高兴，就是顺嘴一秃噜。”
    步惜元无奈道：“我真的没事，当初我答应飞羽时，是我这一生唯一一次压上了一切的豪赌，虽然我输了，可我却从来不曾后悔爱上他，如果我当时拒绝了他，独自一人远走，可能一辈子会留有遗憾，不论如何，总要试过，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走下去，我们在一起时，我尽我所能的爱他，也能感受到他对我浓烈的情感，我这一辈子，能拥有过这样的刻骨的感情其实已经无憾了，当时我绝决的跳下鬼牙峰，一来是我也有我的骄傲，二来，他跟拓跋不一样，他从小就身居高位，而我只是个瞎了眼睛的小倌，我的经历无法磨灭，他已经怀疑了我，就算是因为一时怜惜抹过了此事，可这件事却终究会成为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一根刺，我害怕我们的感情会在长久的时光中被渐渐消磨，我怕失去它，想要将它留在最浓烈的时间，小鱼，你能明白吗？”
    余乐伸手抱住了他，拍着他肩膀道：“我知道，我明白，你说得对，你们不一样，拓跋因为异族血脉从小被人排挤，虽然是个皇子，却过得像个普通人，香草虽然没有背景，却善良可爱、身家清白，可你小时候被人陷害，落入了那样的地方，虽然你也是受害者，并没有任何过错，可男人，尤其是身居高位惯了的男人，只怕无法给出全然的信任，别说你们这个时代，就算在我们那里，只怕也难有好结果，其实我听得出，他也是真的爱你，可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那么好打破的，老实说，林将军已经很不错了，你没见过更渣的，不过哥们儿你现在没必要再想这些事了，咱们给我男神挑完徒弟就回鬼谷，就咱们几个，也能把日子过得风风火火！”
    步惜元笑了笑，点了点头，他们也没出去，只接在意识之海中睡了，直到第二天被宫人小心唤醒，他们用过早膳，刚在花园中坐下，就看到拓跋锐大步走了过来，想来是因为香草的拒绝，眉宇间带着些沉郁之色，看见步惜元和归尘坐在亭子里，走过来看了一圈问道：“香草呢？”
    步惜元道：“她向御药房讨了些药草，在房里做驱蚊香包。”归尘看了一眼拓跋锐挂在腰间的香包，没有做声。
    拓跋锐勉强笑了下道：“她手巧，又勤快，想必是想要多做几个留着备用，告诉她御药房我会打招呼，想用什么只管吩咐一声便是。”
    步惜元点头道：“好的，不过现在也差不多够用了，只是路上留着备用的，锐，我们要走了，在你这里已经耽搁了很久，这次来见你，主要是想向你报个平安，我知道，你不见到人，是不会安心的。”
    拓跋锐一惊，涩声道：“你们要走了？可是因为……昨日之事，其实你们不必……”
    步惜元按住他的肩膀，温声道：“并非如此，只是鬼谷传承，事关重大，我们要早些寻到传人才是，你切莫胡思乱想。”
    拓跋锐点头道：“这样啊，你说得对，传承一事，不可耽搁，可是能不能再稍微等等，我答应香草，要给他爹爹报仇，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那个杂碎拎到她的面前。”
    归尘抬眼道：“拓跋兄有心了，这件事我本想亲自去办，可我鬼谷武功自保足矣，伤人却难，拓跋兄出手，却是帮了大忙，既然如此，我们便再等些时日，也好教香草了了仇恨。”
    拓跋锐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他想了想道：“惜元，你跟香草说，让她不必觉得为难，只顺从自己的心意便好，我绝不会勉强她的。”
    步惜元点了点头，问道：“你放弃了么？”
    拓跋锐道：“那怎么可能？我既然心悦于她，必然不会轻言放弃，她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将来我不能打动她，我相信，终有一日，我可以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我在一起！”
    步惜元笑道：“那惜元便祝兄弟你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了。”
    拓跋锐朗声笑道：“好！借你吉言！”
    大半个月后，拓跋锐派出去的人却空手而归，言道济源堂的少东因为杀人之罪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在大牢中，济源堂也已经土崩瓦解了。
    香草惊诧得很，步惜元想了想，道：“应该是飞……林将军插手了，当时孟老爹的死讯也是出自他口，他既然看见了老爹身死，顺手将那个恶棍收拾了也不足为怪。”
    香草恨恨道：“便宜了那个恶棍！”
    拓跋锐安慰道：“香草莫气，也不能算是便宜了他，以林飞羽当时的心情，他只怕不会死得舒坦。”
    香草怒道：“谁要承他的恩惠！谁要他替我报仇！”
    步惜元叹了口气道：“香草，你对林飞羽的成见太深了，他并非是恶人，相反，他坚守林家家风，浴血沙场、保家卫国，是个真正的铁血英雄，老爹的死，也应与他无关，想必是没能来得及，否则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香草的眼泪掉了下来，哽咽道：“我知道他是英雄，爹爹的死也怪不到他，可你……步大哥，若没有师傅，我们两人谁也活不下来！”
    拓跋锐急道：“香草莫哭，你们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不愿承林飞羽的情，我想办法帮你还上就是，咱们不欠他的，不必难受。”
    步惜元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傻姑娘，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报不平，可当时的一切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对不住你，没有考虑你的心情，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好不好？”
    香草难得大声道：“不好！步大哥，你不必为他脱罪，当时确实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可若不是他步步紧逼，你好端端怎么会选择死？！我知道你想说你当时瞎了眼睛，不想终身依靠他人，也不愿拖累我，可你为什么会瞎了眼睛？还不是因为他！是他赶你走，你重伤在身，又是在夜里，才会不慎摔下山坡伤到了头！若不是我爹将你救回家，你只怕会被山里的野兽吃了也说不定！归根结底，你的伤痛都是因为他！我不要承他的情！我不要！”
    步惜元轻轻环着她的肩膀道：“香草，人不能活在怨恨里，这只会让自己痛苦，便何况他也不欠我什么，反倒当初是他将我从乱葬岗捡回了府，救我性命，又为我父平反，为我正名，让我不必背负着小倌的身份裹着一领草席死在乱葬岗中，此等大恩，我永远也无法报偿，我倾心于他，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他身为一品军候，骨子里带着强势，会显得咄咄逼人也无可厚非，他若有错，也只错在不信任，香草，并非是他十恶不赦，只是天意弄人罢了，而且我这一跳，只怕对他的打击不小，说到底，反而是我欠了他的。”
    香草摇着头，只呜呜的哭，拓跋锐急得团团转，归尘开口道：“香草，你不必觉得为难，恩情总有报偿的办法，就当我鬼谷欠他一个人情，于他而言，足以报了替你报父仇的恩义了，更何况，他当时应该也是顺手而为，并没有想让你报答的意思，他虽然对不住惜元，倒也是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拓跋锐皱眉道：“不妥，鬼谷表态，难免会让他顺滕摸瓜暴露出惜元的事，我不想让他知道惜元还活着，免得他不依不饶，甚至闹大了暴露了鬼谷的位置。”
    香草也道：“不错，决不能让他发现步大哥还活着的事，让他自己当他的未亡人去吧！”
    步惜元无奈道：“香草……，唉，算了，我也没想让他知道我还活着，现在这样就很好。”
    拓跋锐道：“既然如此，这个人情我替你还了就是，香草你不必为此事烦心。”
    ***
    香草咬着下唇，坐在房中闷闷不乐，拓跋锐心悦于她，愿意为她付出是一回事，可她却不想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付出，他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拓跋锐再平易近人也是一国之君，自己只是个乡野姑娘，大字不识，只懂得一些医药，长得也并不出众，这宫中一些出挑的宫女都比自己出色百倍，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了，她不明白拓跋锐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可她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宫廷，自从自己拒绝他以后，拓跋锐明显有些消沉，这让她心里过意不去，拓跋锐为人侠肝义胆，多次救过步大哥，这一路上对他们也安排得尽善尽美，对她更是呵护备至，除了爹爹，从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好到她偷偷皱一下眉头都会得到紧张的询问，这样的好也让她感到贪恋，她怕时间再长一些，自己真的会沉溺在这样美好的感情中，可步大哥的先例在前，她怎么敢轻易对这样的高位者打开心扉？她们这样的平凡的人，只要能守住自己安宁的生活，平平静静的过完下半生，也就算是圆满了。
    然而人有远近亲疏，与林飞羽相比，她宁愿欠拓跋锐的人情，哪怕她还不上，要为此愧疚一辈子，也不想欠林飞羽一丝一毫，其实说起来，她对林飞羽的恨是没有根据的，他伤害的是步惜元，不是她孟香草，当时甚至承诺会好好安排她的下半生，可她对林飞羽的恨意仍然根深蒂固，可能是当是在鬼牙峰上听到父亲去世、唯一的救命稻草步惜元在她的眼前跳下悬崖时绝望的感觉太过于刻骨铭心，让她对当时苦苦相逼的林飞羽始终难以释怀，哪怕步惜元已经放下了，她也放不下，也许是人在痛苦绝望时需要用仇恨来支撑自己，哪怕心中明白很多事情怪不到他，也无法原谅，恨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成了习惯，只怕是难以放下的了。
    她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迷茫，床边放着收拾好的包袱，明天早上，他们就要走了，此次一别，她与拓跋锐只怕难以再见，这个带给她无限温情的男人会一直在她的心中留有一席之地，如果她能为他做些什么该有多好？可惜自己一无是处，拓跋是一国之君，又有什么能帮得上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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