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他这个样子,还能活吗?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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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福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来,一个容色研丽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背着药箱疾步走了进来,看到好端端坐在床边的林飞羽,轻轻吐了口气,这才转头去看床上的病人。
    林飞羽见他进来急忙让开床边的位置,嘴里说道:“你快来看看,他的这一条小命儿都被阎王拖走半条了。”
    杜仲走到床前,看了看莲玉的面色,又翻看了一下眼皮,才执起他的手腕探脉,林飞羽在一旁看着,不敢出声打扰,两手在身后互握着,指节都用力得发白,见杜仲抬头看了他一眼,忙拿过药箱递给他,杜仲慢条斯理的取出针包,解开莲玉的上衣,露出苍白瘦弱的胸膛,在上身的几处穴位都插上银针,又拉过他的手,在小臂几处穴位推拿了一阵,方才起出银针,将他扶起,让他的上半身伏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在他背上疾点了几下,见莲玉又张嘴吐了几口黑血,才将他扶起来,放平躺好,盖上被子。
    杜仲回过头来对林飞羽说道:“这位公子应该是受到了殴打,受了内伤,虽然严重,却不致命,只是拖得时间太久了,小伤拖成了大病,淤血郁结于胸口,这才有些凶险,后经内功高手推宫过血,淤血便有些松动,又经过剧烈颠簸导至淤血上涌,他应该进入过假死状态吧。”见林飞羽点头,才慢条斯理的接着道:“这时他又经过这名内功高手的推拿与击打,手段虽粗暴,倒也对症,他吐出了一部分淤血后,没有被平放,而是垫高了上身,这让他呼吸顺畅,我赶到后对他又施针推拿,让他将剩余淤血吐了出来,现在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他伤了元气,又有内伤,我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好生将养一段时日也就没事了。”
    杜仲似笑非笑的对林飞羽道:“这名内功高手,就是你吧?说吧,这是什么人哪?让我们见惯了生死的大将军这么上心?”
    林飞羽唤人上了笔墨,看了他一眼道:“快些过来开方子吧,偏就你话多,一会再与你细说。”
    杜仲笑吟吟的走到桌边坐下,提笔写下两张方子,拿起来吹了吹,递给林飞羽道:“喏,这个内服,这个做药浴,药浴一天一次,一次一个时辰,要坚持一个月以上。”
    看着林飞羽小心的把方子递给林福,轻笑了一声,用细长的手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等着林飞羽过来“招供”。
    对于男子来说,杜仲的容貌过于艳丽了,他身量修长,皮肤白皙,左眼角下一粒殷红的泪痣将他精致的五官衬得有些妖冶,有些男生女相,然而他的性格却没有丝毫的阴柔气息。此时他坐在桌边,眉眼带笑,眼角下的泪痣熠熠生辉。
    他是正一品太医杜逢春的独子,现在也在太医院任职,是从二品的院使,他与林飞羽、曲如风三人自小相识,相交甚笃,其实也算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他爹出身低,年轻的时候只是个江湖的野郎中,先皇有一次微服出巡遭遇刺杀,虽然勉强逃脱却身中剧毒,随行保护的待卫也只剩了两个,眼看要一命呜呼的时候恰好被他遇到,当时他爹也不知道这位是皇帝,本着医者仁心将先皇捡回了家,他爹是个医术奇材,擅长解毒,不但救了命还阴差阳错的躲开了追杀,先皇回宫后感念杜逢春的救命之恩,将他召进了宫,封了个太医院院判,太医院里的医书数之不尽,杜逢春如鱼得水,医术愈加精湛,一步步升到了正一品,不过任他医术如何,他出身低是改不了的事实,便是做了一品太医也颇有些不了台面的意思,他本身是个医痴,只顾钻研医道,性格也古怪,在朝中几乎没有人与他交好,而他还是个痴情人,一生都只有未进宫之前成亲的发妻这一个女人,无论他在朝中地位如何,对妻子始终如一,颇有些“惧内”,如此种种,让朝中许多人对他很是鄙夷,耻于与他相交。
    曲如风是中书舍人曲明思的庶子,母亲出身低贱,原本只是个丫环,被曲明思酒后强要有了孩子才得以收入后院,作个侍妾,当时曲明思因为这件事被同僚嘲笑过,他心胸有些狭隘,又重脸面,觉得曲如风的母亲淫荡不堪,趁他酒醉勾引于他,把曲如风母子当成生平污点,十分厌恶曲如风,平日里非打即骂,对他母亲也是极尽污辱之能事,他们母子在府中的地位还不如体面点的下人,后来曲如风不再渴求父爱,在家中尽量躲着曲明思,他们母子平时小心翼翼,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渐渐的便被忽视了,直到曲如风十七岁时瞒着家中偷偷去考了科举,高中榜眼,从此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中书待郎,比他父亲的官阶还高些,此事一度被朝中传为笑柄,曲明思恼羞成怒,因为一件小事扬言要与曲如风断绝父子关系,谁料此事正中曲如风下怀,在他父亲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火速从府中分了出去,带着母亲独自开了府,所有人都觉得曲如风不孝,不过碍于他位高权重,不便明说罢了。
    林家倒是出身高,但林氏一门武将,满门忠烈,往上三代都在守卫北疆,三代的镇北将军,他的祖父、父亲也都埋骨北疆,世人只知林飞羽十六岁那年以少胜多一战成名,却不知那一战的惨烈和对林飞羽的打击,他的父亲,当时的镇北将军林英便是在这一战中战死,当时林飞羽也抱了必死的决心,凭着一腔血勇带领六千亲兵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擒敌方主将。
    这一战重锉了北域,使得北疆太平数年,林飞羽也一战成名,被称为“飞羽少将军”,两年后更是被封镇北将军,承了父业,成为了林家第三位镇北将军,成就了林家“三代镇北将军”的佳话,保住了林家的辉煌与荣耀,甚至在如今百尺竿头更进了一步,然而这一战也使得林氏一门只剩下了林飞羽一人,他的母亲在得知他父亲的死讯后当场自尽了,一刻也不曾多留。
    林家代代出猛将,却子嗣艰难,往上推三代,三代都是单传,林氏香火颤颤巍巍将灭未灭的传到还未娶妻的林飞羽这里,满门只剩下他一人,世人都说是林家世代武将,杀戮过多,子嗣才会如此艰难,这就像是一个诅咒,就像宇文贺当时就诅咒林氏一门终将断子绝孙一样,也许被诅咒得多了,也就成了真,如果林飞羽在北疆再有个三长两短,林家就真的断了。
    林飞羽儿时虽是家中独子,三代单传,却不曾养尊处优,他娘生他时他爹身在北疆,他第一次见到父亲时已经说话流利,可以满地疯跑了,他爹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保家卫国,因为自己时常上战场不能在家亲自教养,怕儿子长于妇人女子之手会变得软弱上不得战场,便留下了因为受伤不能再上战场副将教导他,他的师傅深怕辜负他父亲的期望对他十分严厉,他从很小便要接受各种训练,很少有玩耍的时间,他母亲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从小规行距步从不曾行差踏错,一生中做得最轰轰烈烈的事便是少女时以死相逼定要嫁给林英为妻了,她爱了林英一生,为他生最后为他而死,满心满眼除了林英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包括她的儿子,每次见到母亲,林飞羽都觉得她在透过自己去看父亲的影子,他的童年过得孤独而压抑,父亲的期望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他不敢行差踏错,不敢像同龄的孩子一样玩耍嬉闹,努力让小小的自己有“大将的风范”,让自己“不愧为林英的儿子”,当他和同样不合群的杜仲和孤独沉默的曲如风相遇时,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好友,三人互通有无,给彼此出着主意,相互扶持着长大,直到各自拥了自己的成就,他们依然不改初衷,他们是这世间,彼此最信任的人。
    林飞羽给莲玉掖了掖被角,又抚了抚他两颊散乱的头发,才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才喝了一口,刚想开口说话,便听到外面一个喳喳乎乎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为什么飞羽要请杜仲过来?是他怎么了吗?”
    然后便是林福的声音:“没有没有,曲大人,我家将军很好,是刚才将军带回来个人,不知是受了伤还是生了病。”
    “哦?在哪呢?他们在哪呢?”
    “在这,都在将军的卧房里。”
    话音还未落,门口便闯进来一个人,一身青色长袍,身材瘦削,面皮白净,双目灵动,一双黑黝黝的眼珠骨碌碌乱转,不是曲如风又是谁?
    他一进屋就一声惊叫,两步扑到床头,双眼盯着床上的人,张着两只手,不知从哪下手的样子,嘴里连珠炮一样道:“这不是莲玉公子么?你把他带回来了?他这个样子,还能活吗?再说他不是官奴吗?你怎么把他带回来的?那老鸨能放人?杨振那老小子能善罢甘休吗?这不是打了他的脸?唉,不对,你今天刚刚升了官儿,比他还大一级,咱不去找他的麻烦就不错了,啊哈哈哈哈!”
    林飞羽低头喝茶,头都没抬,杜仲两根手指按揉着太阳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们的嘴角却都带着一点笑意。
    曲如风喳乎了半天,见没人理他,也不生气,奔到桌边抓起杜仲的杯子喝了口茶,冲着林飞羽挤眉弄眼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杜仲长眉一挑,道:“这就是名满京城的莲玉公子?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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