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钦洗完手出来就见闻言景正缠着杨七问东问西，搁在靠背上的手也不安分，一个劲儿地往杨七肩膀上搂，闻言钦不悦地眯了眯眸子，顺手抄起手边柱子上的盆景就扔了过去，闻言景正往杨七耳边凑，眼角余光瞥到飞来的盆景，赶紧松开搭在杨七肩膀上的手将其接下。
    盆里的土掉了闻言景一身。
    闻言景吐掉溅到嘴里的泥，哭丧着脸看向朝这边走来的闻言钦：“二哥，你这也太狠了吧？”
    “不小心而已。”
    “我还得穿着这身衣服回部队报到呢！”
    “那你还不走？”
    闻言景都快被气哭了。
    “学校方面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走的时候记得把小攸接上。”闻言钦走进客厅，拉起沙发上坐着的杨七就朝门口走去：“还有，把客厅打扫干净。”
    闻言景委屈：“二哥！”
    没理弟弟的叫唤，闻言钦拉着杨七出了门，二话不说就将他塞进了副驾驶座，之后上车开离了家门口，等闻言景追出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去老远了。
    杨七看了眼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闻言钦，没说话。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外套就不用你赔了。”
    “他请我去你家吃饭……闻家。”
    闻言钦顿时皱起了眉头。
    杨七瞥了眼闻言钦的脸色，不动声色道：“他还说你家有一大笔财产等着你回去继承。”
    话一说完，闻言钦的脸色果然沉了。
    杨七又道：“还要听么？”
    “你这是幸灾乐祸？”闻言钦反讥道。
    “我可没这个意思。”杨七拉了拉身上的西装外套：“闻高检要是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闻言钦眼神微眯：“他还说什么了？”
    杨七躺在副驾驶座上没说话。
    “还款日期可以延后。”
    “下个月。”
    “可以。”
    “你弟弟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闻言钦：“……”
    杨七瞥见闻言钦脸上难以言喻的神色，不禁觉得心情大好，扯了扯嘴角之后又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脸平静地在副驾驶座上坐着。
    车子开到半路没油了，直接在路边熄了火。
    杨七下车检查了一下油箱，走到驾驶座旁敲了敲车窗。
    闻言钦将车窗放下。
    “油箱见底了，你什么时候加的油？”
    “两三个月前吧，忘了。”
    “……打电话叫拖车公司吧。”
    “没带手机。”
    闻言钦答得很快，但表情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杨七皱了皱眉，伸手去摸裤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按摩店里的沙滩裤，而他的手机跟裤子衣服一起，还被锁在按摩店的衣柜里……踌躇了片刻，杨七又敲了敲车窗。
    车窗再次被放下。
    杨七趴在窗口道：“我也没带手机。”
    闻言钦坐着没动，一副你来想办法解决的表情看着杨七。
    “你坐车里不热么？”
    “热。”
    “……要不然下车去附近看看？”
    闻言钦看了眼周遭的山路，确定不会有车子或者人经过之后才开门下了车，跟杨七一起沿着山路往下走，寻找附近有没有加油站或者能借个手机打电话也行。
    走了半小时依旧没见到附近有什么加油站，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杨七摸了摸后腰的伤口，还好，没裂开。
    “你平时都从这条山路进出，还有多远能走到加油站？”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平时不开车，有人送。”
    “……”
    杨七这下算是明白了，敢情闻言钦就是个路痴，连回自己家的路都没记清楚过……深吸了口气，杨七将心里的负面情绪强行压下，朝闻言钦点点头后继续往下走。
    闻言钦一声不吭地在后面跟着。
    又走了几里路，杨七终于见到了路边上立着的加油站牌子，于是拖着两条快废掉的腿又走了几百米，找到了加油站。
    经过一番交涉，加油站的员工终于肯帮忙卖油给杨七，可问题又来了，杨七没钱，闻言钦没带钱，两个人又只能在加油站杵着，大眼瞪小眼。
    “能借个电话么？”杨七问加油站的员工。
    员工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下杨七和闻言钦，嘟哝了一句‘两个大男人连油都加不起’之后就进店了，杨七老脸一红，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借电话。
    等打完电话叫了拖车公司，杨七回头就看见闻言钦正坐在橱窗边的长椅上吃泡面，手边还有一罐冰汽水。
    “打完电话了？”闻言钦将吃了一半的桶面当着杨七的面扔进垃圾桶，拿起冰汽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什么时候到？”
    杨七皱紧了眉头。
    闻言钦将喝剩下的冰汽水递给杨七：“喝么？”
    “你不是没带钱么？”
    “是没带钱。”
    “那你这些东西哪来的？”
    “买的。”闻言钦将喝过的冰汽水塞进杨七手里：“你只问我有没有带钱，我确实没有，不过带了张卡而已。”
    杨七攥紧手里的汽水罐。
    打电话让拖车公司的人不用来了，杨七拎着两桶用闻言钦刷卡买来的汽油走在前头，闻言钦在后头跟着，渴了喝啤酒，累了就停下来靠着山路的围栏休息，等晃到熄火的车子旁时已经是傍晚天黑了，杨七给车子加了油，拧好盖子回来就见闻言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见杨七回来，闻言钦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罐。
    杨七没吭声，上车将车子开出环山公路。
    “你是程峰介绍给邱绍的？”
    “有什么问题？”
    “你是川城人？”
    “……”
    没听见杨七的回答，闻言钦仰头喝了口啤酒，望向前面山路的眼神微微眯起：“不能说？”
    “我对以前的事情没什么印象。”杨七边开车边道：“只知道是三年前搬进现在住的地方，其他的事老六也没多说。”
    “没印象？”闻言钦挑眉。
    杨七道：“就是不记得了。”
    “那你儿子呢？”
    “什么？”
    “儿子总不是你一个人生的吧？”
    “我儿子不是买来的，也不是抢来的，这个答案闻高检满意了么？”
    闻言钦收回视线继续喝啤酒：“贩卖人口不归我管。”
    杨七瞥了闻言钦一眼：“我还以为闻高检什么闲事都管。”
    闻言钦勾唇，没回答。
    将车子开到临近小区的街边上，杨七就见到老六带着杨二萌在前头路灯下等了，小东西穿着三岁生日时他给买的兜帽衫一个劲儿地朝四周张望，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杨七笑了笑，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捕捉到杨七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闻言钦坐着没动。
    杨七下了车，对面路灯下站着的杨二萌一见自个儿老爸来了，立马松开老六的手撒腿儿朝他跑了过去，老六跟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喊‘二萌当心’，小东西跑得快，穿过马路就一下抱住了杨七的大腿。
    “二萌。”杨七蹲下摸了摸儿子热乎乎的小脸。
    杨二萌不说话，张手一把抱住杨七的脖子说什么都不撒手。
    杨七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怎么了二萌？”
    “……”
    “二萌？”
    小东西不说话，‘胡几胡几’地吸起了鼻子。
    杨七拉开小东西，这才发现他哭了，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眶也是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杨七笑，抹着小东西的眼泪道：“怎么哭了？”
    小东西抿着嘴巴就是不说话。
    “还能怎么着，不就是这么多天没见着你，想你了呗？”老六跑了一小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摸了摸小东西的脑袋后注意到了对面街边停着的车子，问杨七道：“你坐那车来的？”
    杨七‘恩’了一声，抱起抽抽噎噎的小东西。
    老六看了眼车牌号，又朝副驾驶座里的人打量了几眼：“谁啊？”
    “不久前刚认识的。”
    “朋友？”
    杨七没说话。
    老六顿时了然，拍了拍杨七的肩膀道：“在邱少身边注意安全，阿峰出了事，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就算不为我这兄弟想，也得为二萌……”
    “我知道。”
    “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自己当心。”
    “恩。”
    “明天？”
    “我会送二萌去学校。”
    老六点点头，跟边哭边抹眼泪的小东西说了声儿就回去了，杨七捏捏小东西涨红的小脸儿，凑上去亲了一口。
    小东西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嘟起小嘴在杨七脸上也亲了一个。
    杨七笑：“晚饭吃了么？”
    小东西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正好，我肚子也饿了。”杨七刮了下小东西的鼻子道：“二萌想吃什么？”
    “面包。”
    “面包不营养，小孩子不能多吃。二萌，爸爸赚到钱了，今天能吃顿好的，二萌告诉爸爸现在最想吃什么？”
    小东西犹豫了一下，伸手指了指旁边广告牌上的Pizza。
    杨七点头：“好，那就去吃这个。”
    小东西顿时破涕为笑。
    这一切，全部被坐在车里的闻言钦看在眼里。
    哄好了儿子，杨七抱着他走到车门边上，弯腰对里面坐着的闻言钦道：“闻高检，我现在要带二萌去吃东西不能送你了，你……”
    “正好，我也饿了。”
    饿了？
    吃了半碗泡面和那么多罐啤酒的人这么快就饿了？
    闻言钦一副理所当然你该带上我的表情，杨七正要拒绝，却听儿子奶声奶气地对着闻言钦喊了声‘叔叔’，而闻言钦竟然也张口答应了，更让杨七想不到的是，小东西竟然天真地邀请了闻言钦一起吃披萨……
    最后的结果是，杨七又充当了一回闻言钦的司机，开车送这一大一小去吃披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