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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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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台上唱腔婉转,园子里挤满了人,台下一片叫好声。
    新来的戏子长得格外貌美,扮演的虞姬更是入木三分,举手投足间眼波流转,好似有暗香浮动。
    园子里吵得很,林老板媚笑着搓的手心,弯腰上前道,“这些人不知道您来了要不我去叫他们安静些?”
    园子的角落里,坐的是一个俊美的男人,身型高大挺拔几个身穿军服的副官在他身旁围着,很是威风。
    “不必了。”钟誉风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了回去,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台上的身影。
    林老板被他那一眼吓得心脏有些紊乱,可跟来的却是一阵狂喜。
    要知这位爷虽然个性文雅,但却是一个说一不二的狠角色,整个上海就没人敢正大光明的跟他对视。
    这个钟三爷在他接手这园子来便从未给他一个好脸色看过,莫非,他对这戏子有意思?
    老板是个见惯了风月之人,平素揣摩惯了这些达官贵人的心思,那些光天化日之下的风月之事,他在官场中也见了不少,猜猜,也能想出个十之八九。
    想到了这一层的意思,他随即眉开眼笑到,“您要是喜欢,我把他叫过来如何?”
    他做事要去叫人,却被钟誉风的副官拦了下来,他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台上那人,嘴角微微的翘起,戏谑道,“林老板别急,我还没有给你话呢,你怎么就去了呢。”
    林老板听他语气似怒非怒,霎时冷汗便就下来了,道,“是小的不,是小的会错意了。”
    “罢了,”钟誉风皱了皱眉道,“他叫什么名字?”
    林老板连忙答道,“他叫梅玉程,是浙南那一带来的,听说那地儿不太平,就跑到我这儿来了,我见他怪可怜的,戏唱的也不错,就把他给留下来了。”
    “你倒是好心,”钟誉风玩味的看着他,道,“他这人我瞧着顺眼,戏唱的也好,不如送他来我府上坐坐。”
    老板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哪管的上打什么算盘了,诚惶诚恐地答应道,“是是是,我这就去安排。”
    钟誉风站起身来,身后的一溜儿副官连忙站直了,排成一列站在他的身后,“记得手脚麻利些,你的名声,钟府还不想沾。”
    “是是是,”林老板点头如捣蒜,好说歹说把这位爷给恭恭敬敬地给送走了。
    “三爷,人来了。”他的副官敲了敲门,恭敬道。
    钟誉风停下笔,将暗上的公文翻了个面,搁在一旁,淡淡道,“叫他进来。”
    “是。”
    不消一会儿,门打开了,副官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门外缓缓地走过一个身影,素衣长袍,身形纤长,玉面红唇,长的一幅清清冷冷的模样,全然无方才园子里那般风情万种。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有一幅好相貌。
    钟誉风有片刻的失神,随即站起来道,“梅先生么,进来坐吧。”
    梅玉程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并不扭捏,只应了一声,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了。
    他那双眼睛生得尤其美,似会勾人,似怨非怨。
    就那么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不知是唱戏的妆上久了,还是旁的什么关系,眼角微微的红。
    “三爷找我来可有要事?”短暂的静谧过后,梅玉程终于开口,声音清亮温柔,语气却不是那般好听,冷漠疏离,仿佛一张纸隔在他的面前。
    “也并无什么要事,”钟誉风早就听说了他一向疏远的性格,笑道,“前些天林老板跟我说有个新来的梅先生戏唱的不错,今儿我一听才知如此了得,正好钟某人是个戏痴,便特地找您讨教几声。”
    钟誉风多大的官,梅玉程大概也知得十之八九,家底雄厚不用说,在上海也算是能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怎么对他一个戏子如此以礼相待。
    梅玉程的脸上微微缓和,为他之前那冷淡的有些困窘,钟三爷那样温文有礼的人,又怎可将他与那些下流之人相比。
    思及至此,他朝钟誉风微微笑了一下,道,“三爷尽管说便是,玉程知无不言。”
    他本就生得好看,耳根微红浅笑的样子更是迷人。
    钟誉风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掩饰地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梅先生可否能听我唱上一段?”
    梅玉程道,“三爷可为玉程唱上一曲,玉程已十分感激了,三爷请唱罢。”
    钟誉风于呷了一口案几上冷掉的茶,呼了一口气唱道:
    “自从那日初时,想月毕,推一刻,似一夏
    见柳梢斜日迟迟下,好教圣贤打
    。。。。。。”
    那是西厢记里的一段曲子,钟誉风声调拨得不高,可唱腔中却别有一番戏味儿,平平仄仄,分的清清楚楚,高音低音,唱的一字不错。
    当唱到"柳丝花朵,便是垂暮下,绿纱便是宽绣塌”一句时,梅玉程突然打断他道,“错了错了,不是‘垂暮下’,是‘垂帘下’。”
    “我说唱的怎么这般别扭。”钟誉风恍悟,“这段我听了好些遍了,既然您对这戏懂得不少,不如给我讲讲这个中意思,兴许我便不会再唱错了。”
    梅玉程一心浸在戏中,没做他想,点头道,“是该如此。”
    “这讲的是。。。。。。”
    他说了几个字,便突然又停了下来,嘴唇嗫嚅着,耳根微红。
    “您说什么?”
    梅玉程被他这一句问的慌,抬眼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眼神认真而专注,一张俏脸不知怎的涨得通红。
    他怎忘了这西厢记可是个艳曲,里边戏词可谓大胆奔放,香艳糜丽,钟誉风唱的,便是里边张生思念崔莺莺的一段,黏黏腻腻,可不旖旎,唱的时候倒不觉什么,可解释起来却委实叫人难堪。
    他道,“不过是讲一些无伤大雅的事罢了,没什么意思。”
    他胡乱答了一通。
    钟誉风的笑意更深,也不为难他,只道,“原来如此,我约莫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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