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马尔菲海岸的一角山海相接，陡峭的山崖隔绝了喧闹的游人，安静的顶端恰有一处早年留下的实验室。
    这些年停留意大利的时间不算短，可是从没打开过实验室的门。忘了出于什么理由在度假区建了个不伦不类的实验室，至少水天一线的景区不是一个研究者应该流连的地方。
    昼伏夜出，刚好可以避过无意义的人群。鬼使神差地走向海滩，费了不少力气找到荒废的实验室。在这个比海更接近天空的地方，望着格格不入的建筑，恍若隔世。
    看了看锁的样式，是刚进入科学领域没几年设计的。为了保证实验室的隐秘与安全，每一道门每一把锁都是亲自设计且不假人手的。锁是熟悉的，可开锁的方法……在月光下回忆了半晌，决定把门踹开。
    年岁太久，双手还插在实验服的口袋里，仅是抬了抬右脚就破坏了不堪一击的门锁。
    废锁，不禁鄙视起当年的自己。如果连电力系统也停工的话，我一定二话不说烧了实验室就走。
    事实是，当年的我还没有那么废物，供电设备运转良好——如果能忽略掉扰人的噪音的话。
    不禁庆幸当时没有被x年火箭筒打中过，看着混乱的实验台，狗屁不通的实验报告，乱用乱放的试剂瓶，握拳控制住了拆实验室的念头。
    可而后心惊胆战地发现，不仅是开锁的方式被遗忘了，在这间实验室里所有的记忆仿佛都被一扫而空，竟零星不余！
    直到踹开连供电系统都没有覆盖的小屋子的破门，记忆才像不远处的海水一样涌进大脑，带着浅海的腥咸和深海的幽暗，给盛夏的夜晚送了一丝彻骨的冰冷。
    满墙的标本，做好的没做好的密密麻麻挂在墙上——是些集群的鱼。集群的鱼和离群的自己，被封闭在狭小的房间里，映着烛火沉溺于疯狂的盛宴。
    难怪遗忘了这段不堪的经历。
    初入科学领域，无人指点无人为伴，独自守着奇怪的瓶瓶罐罐，设计着乱七八糟的门锁，写着毫无章法的文章，两三年来没有前辈或同辈的一句问候。
    于是选择了艺术家偏爱的海滩，自欺欺人地和他们一同疯狂和孤独，收集着各种各样集群的鱼，隐隐地希望嗅出些同类的味道。
    呵，谁还没个年少轻狂不更事的当年啊？笑了笑转身出去，眼中定没有当年的苦涩。陈旧的时光隐藏在小城的海边，只要山崖不会崩塌，它将永远地存在着，默然祭奠一个人的过往。
    而我仍旧是独自一人，却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当年。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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