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那时花开 01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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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铃……”清脆的铃声响起。梅飞飞皱了皱眉,想睁开眼,又觉得困倦无比。
这是什么声音?闹钟?自从三年前辞职做了家庭主妇,她就再没有用过闹钟。大概是傅远调的闹铃吧?——管他呢,他的闹铃关她什么事?继续睡好了……只是,自己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好像不是睡在床上……
“飞飞,飞飞!”有人低声叫她,同时还在推搡着她的身子。
“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她嘟囔一声。
“上课了,梅飞飞!上课了!”旁边那人不依不挠地摇晃她。
“上课……上课?!”梅飞飞猛地一惊,自然而然地醒来。她睁开眼,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入目是一张略带着紧张的鹅蛋脸,眼睛圆圆的,正拧着秀气的双眉瞪着她。
这是……这是方……方吟?
梅飞飞的脑子不能运作了,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自己是在做梦吗?自从高中毕业,她就再没有见过这位同桌,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快忘记了。此时此刻,如果不是做梦,她怎么会回到高三的课室里?
对,这不就是高三的课室吗?她愣愣地向周围扫视一眼:面前的课桌上书本堆积如山,桌面的左下角贴着她的课程表;周围的同学们穿着清一色的天蓝色校服,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此时有的正埋头苦读,有的写写划划,也有的正和一旁的人讨论着什么……
她回过头去,一位梳着马尾的女孩在她正后方的位子,感应到她回头,便抬头向她露齿一笑:“睡醒啦?小懒猪!”这声音里天然地透着几分慵懒,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正是梅飞飞再熟悉不过的好友,艾洁。
梅飞飞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好友”。她下意识地转头向自己左后方望去——果然!隔了两排再两行,一个人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见她回头,很自然地微微一笑。这关切的目光,这暖暖的微笑,她曾经是多么熟悉!在高中的三年时光里,他与她曾经多少次这样不露痕迹地目光交汇,微笑相视。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表达爱意的言语,但一切都在这目光与微笑中不言而喻。
然而此时此刻,梅飞飞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响,不久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脸上原本愕然的表情,迅速地变成了厌恶与伤痛。她飞快地回过头去。
回头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他吃惊地怔住了。她却不想理会,只盯着课桌,努力地回想之前的事情。
脑中的片段渐渐连续起来:LOVECORNER餐厅、傅远与艾洁、交叠的双手……车子飙出去……巨响……撞击……翻滚……
她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那一片黑暗里。她出车祸了?死了?昏迷了?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
正在胡思乱想,身边的方吟忽然扯扯她的衣袖。
茫然抬头,只见除了自己,全班同学都站着,而且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她。
“啊?”她呆呆地反应不过来。
“快点起立啊!”方吟小声而焦急地道。
梅飞飞这才发现讲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微微发胖的身体撑得西服有些滚圆,和蔼的笑意冲淡了国字脸的严肃。此时他的笑意却带着些惊讶,正不解地看着她。
呵,这是她的骆老师啊!曾因她语文成绩拔尖而最赏识她的骆老师!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赞许的笑容了?有多少年不曾听过他满意的褒奖了?
想也没想,她已经站起来,眼里闪烁着光芒,努力地抑制着心里的激动,绽开一个完美的笑容。
骆老师仍有些惊讶,但见到她的笑容,脸上的笑意也扩大了,微微地点点头。班长的声音响起来:“坐下!”
无数次的“起立”与“坐下”,早使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已经坐下去了,梅飞飞还在发着愣。
老师开始板书,方吟伸手在她眼前摇晃,压低了嗓子道:“梅飞飞,你没事吧?”
她仍然呆看着方吟:这是做梦吗?有这么真实的梦吗?她开始想到另一种可能……
“喂,飞飞,你别吓我啊!”她直勾勾的眼神让方吟心里有点发毛。
梅飞飞突然捋起衣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雪白的手臂上立时红了一块。
方吟瞪大了眼,一把扯过她手臂,放到眼前细看:“你这是干什么?!都红啦!”
梅飞飞却笑起来,——好痛!这不是梦啊!!
“你还笑?”方吟又是吃惊,又是着急,“你脑子锈掉啦!”
“脑子锈掉!”多么美好的一句话,这是在那个年代时髦的一句话,骂人的时候说,调侃的时候也说。时隔多少年,她又一次听到了这句话!
“你脑子才锈掉呢!”梅飞飞顺势拧了她一把,旋即捂住嘴,尽量不出声,却笑倒在课桌上。
是的!重生了!她,重生了!重生在高考前夕的课堂上!
多么美好!原来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
在这个时候,高考的志愿还没有填报,她还没有和他在一起,那段错误的恋情错误的婚姻也没有开始的理由。如今老天竟然给了她机会重新来过,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可以重新选择?选择不要这个始乱终弃的男人,选择远离他,选择真正属于她的爱情,选择新的生活!
她一面想着,一面笑着,而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下来。
原来,心还会痛呵!即使如此,想起要离开他,心还是会这么痛!但是,有什么关系呢?痛吧!痛吧!伤痛终会淡去,只要再痛这一次就好!
从今之后,就让她重新开始。她再也不会,再也不要去选择承受那些伤痛!
她趴在课桌上又哭又笑地,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除了方吟,谁也没有察觉她的异样。
方吟的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关心与焦虑:“飞飞……”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摸了摸梅飞飞的额头,却又不觉得烫手。
梅飞飞悄悄地在袖子上狠狠擦干了泪水,深吸口气,抬起头来,脸上只剩下盈盈的笑意:“我没事,方吟!刚才睡了一会,做了个噩梦而已!”
是的,曾经的一切,就当做是噩梦吧!也许,那十余年的光阴,真的只是她在高三课桌上瞌睡时的一场噩梦!
方吟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做噩梦,就睡这么一会儿也会做噩梦啊?看来你昨晚又挑灯夜读了哦!”
“是啊!”梅飞飞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黑板正上方的倒计时牌,那里醒目地写着“30”。“才剩一个月了,怎么敢不悬梁刺股啊!”她眨眨眼,泪水洗过的眼睛,仿佛变得分外清澈明亮。
方吟看得怔忡,只觉得她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同,却又说不上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