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下)/最终卷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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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绝衣立着紧闭双唇,不肯道出来意,别云剑客命人取来一册翻阅,公子快刃以墨宝描绘的江湖点将录载明详细,扉页摊开处,一名衣冠锦绣、年华如水的少年剑客显露绝顶聪明神态,身后以一只巨凤衬托出此人在江湖上的代号。
气氛紧张,忽闻花雾宵出声微笑,朝站立之人说:“何谓凤鸣?何谓朝阳?何谓朝阳鸣凤?”
别云剑客朝花雾宵定静道:“你长久以来一直想听凤鸣之音,这不就来了。”
程绝衣虽指名见花雾宵,却亮着一双眼依然不屈不挠,过去对花雾宵嗤之以鼻如今却有求于他。
爹爹呀!
难道咱八风山庄保命机会,只能悬系此人身上?
爹爹呀!
程绝衣拧起五官,低眉不语。
苏铁牙冷眼旁观这一幕,这该是程绝衣平生首遇最令人难堪的一次会晤。
程绝衣终于还是放下身段,款款有礼道:“花大侠,程绝衣今日以八风山庄说客身分,认飞泉为兄,有请花大侠文武状元郎,江湖第一智勇,不惜任何代价保下我程氏一门父子之命。”
花雾宵哦了一声,继续扑扇子。
“只愿花大侠舍弃前嫌,此后,程氏一门定当,定当……。”委屈他人之下实难启齿,程绝衣深皱眉头,眼眶已经泛泪。
“八风山庄,我只留一人,程怀衣。”花雾宵沉静片刻又问向身旁之人:“如果我愿意再多留下一人,别云剑客,你同意何人?”
别云剑客反问:“你想保下谁?”
花雾宵审视四周众高手,方才别云剑客猝不及防突然抽剑,现场鸦雀无声的一眼万杀苏铁牙也随即按剑哗的将剑一拔,乱雪埋刀起身剎那刀已亮出,罕见抽剑的十里欢以飞猛之速也亮出了素来只作为装饰物的宝剑,这三人,其中两个乃程绝衣昔日贴身护卫,其中一个是与他感情交好曾经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花雾宵藏起私心,做一个人情予这三人,又何妨?
他冷静分析,清楚这错纵复杂的关系,道:“你没看见在座的人比我还紧张,我还能保下谁,程绝衣,我保下你,留你与我的弟子程怀衣相依为命,其余,交由别云剑客定夺,料我看,这些人想必在你前往玉马城的途中已经弃你八风山庄逃亡去了,往后你就跟随在我身边,花某不会亏待你,但我有一个条件,从现在起,卸下你的剑,没有我之允准,你终生不得佩剑。”
一名江湖人失去身上的佩剑,只能任他人欺,花雾宵扑扑大扇子,望向眼前人。
一直坐在旁侧的玉丹青亮着大眼,他的大师兄过去乃京都一介翩翩美少年,文武双全,里里外外都符合世家子弟标准,直至这一日,他才了解自己一直是江湖局外人,错看了大师兄,花雾宵以江湖方式处理江湖人,佩剑是江湖人的命根子,失去佩剑不仅等于失去尊严,也表示那名唤作程绝衣的俊逸青年往后只能苟且活着,再不能扬眉吐气。
程绝衣闻言后,一怔。
自知八风山庄内部已经瓦解,过去短短数日,他又失去了几名同辈程氏兄弟,他爹爹程五虎为替程绝衣寻出一条生路,做了两件事,第一件,自愿承担清理门户督导不周之罪责,以死谢罪,保住程绝衣一命,第二件,临终话别,千叮万嘱,程五虎说:“能止息别云剑客怒火之人唯有花雾宵,过去你二人势如水火,你们任何人所做的反抗在别云剑客眼中犹如提油救火,只会助长他的盛怒,不如花雾宵在他面前一句话就能化解一场干戈,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为了平息你惹出的祸事,你都得去求他。”
求他!
求花雾宵!
颜面尽失的场合,难堪的场面,程绝衣但愿今生今世不曾有过这一场会面,数日以来,游走在生不如死之间,惶惶不可终日。
他自言自语着:“往事不堪回首,早知如此,应该听花大侠的话,当初若认飞泉为兄,吾等岂会落个这般下场。”
别云剑客道:“花雾宵小老弟,今日凤鸣之音可还过得去?”
只见花雾宵清笑三声,直言道:“此音难得几回有,好个朝阳鸣凤,歌声动听,甚为悦耳,深得我心呀!”
程绝衣自觉遭受羞辱,一刻也待不住,好不容易向花雾宵恳求,结果并不如意,反而自取其辱,此时此刻,想到江湖联盟合作关系中还有一名老大哥,他后悔了。
就在别云剑客与花雾宵二人潇洒谈笑间,程绝衣霍地转身准备拂袖而去,苏铁牙、十里欢、乱雪埋刀三人哪能放他一人走出此门,三人争先恐后同时冲上前,拉住失望面容阴惨的程绝衣,异口同声大唤:“不准走!”
***
就在三人齐声喝止不准走时,啪,花雾宵瞬间收阖大扇子,啪,手掌奋力拍向案头,朝执意离去之人狂然一声:
“给我站住!”
离去之人顿时一愣,停住,旋即又迈开步伐。
“你们不准拦他,都退至一边去!”
三人面有难色,但观花雾宵神情严肃似风雨欲来之势,松开挽留的手劲,三人将手一放,离去之人快速走出内室,头也不回。
只见花雾宵伸出一手作势众人留守在此,起身,神速跟上。
程绝衣拐出内室,匆匆下楼,才刚步下阶梯,头上一阵清风扫来,一片黑影从眼前以秋风扫落叶之势飞掠而过,立定在眼前,挡住前路,看清来人,又是花雾宵。
现在没有旁人,只他二人,程绝衣见他拦道,冷哼,使出纵虎之势,足一点地,手压扶手,轻灵之身如翔飞之鸟翻至前头,加快脚步离去。
“给我站住!”
脚步更是急促。
“我若是你,就不会傻到选择依附白龙堂,你可知,等伦侯笙郎是别云剑客下一个目标,假若踏差一步,必死无疑,你今日头也低了,这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必须含着血泪吞下肚去!!”
程绝衣闻言,一怔,咬紧牙朝大门走去。
“我若是你,就先保住自己一命,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花雾宵方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保下你,得让别云剑客心甘情愿。”
程绝衣闻言,又迈开一步,江山秀门口已在望,只差两三步。
“卸下你的剑!”
程绝衣止步,一怔。
“我若是你,此时便会毫不犹豫将宝剑献出,因为你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程绝衣面色凝滞,背影沉重。
“卸下你的剑!”
程绝衣慢慢转过身,正眼对上花雾宵,面无表情,槁木死灰,手按在剑柄上,良久,良久,才缓缓取下剑鞘,紧紧握在右掌心。
“很好,现在上前十步,用你的双手奉上,之于你,这虽不是一桩好买卖,却是你眼下困境唯一的出路,程绝衣,当今江湖人人称许的朝阳鸣凤,今日虽成为一只落翅凤,我的笑也只能得意一时,因为放眼江湖,能成为花某之后继者,难道你认为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
华堂剑楼,巍峨高耸,更将青衫绮年人身影渲染出一襟寥落,门内门外,两种命运,程绝衣立在原地不动,眼角泛无奈泪光,初尝此身卑贱草芥滋味,一双静立足履依然牢牢黏于原地,双肩已然垂下,泫然欲泣,百味杂陈。
折戟含恨沉沙,风云骤变颓唐,此生最恨雪压枝,原来霜雪降临肩头非觉冷冽而觉烂漫冰晶如斯沉重,足下千斤,竟不知该如何迈开这折辱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