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下)/最终卷  第九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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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万杀苏铁牙。
    兰桂千侠谷之主。
    他经常听闻不相干的人讨论自己,而他最近发现与自己相干的人正在寻觅自己。
    踽踽行步于深谷,高松青槐与红枫,小溪木桥与彩蝶,他继续行走,古木参天,野地潮腻,青苔枯叶与残枝,蛇虺魍魉与精怪,继续阔步。
    这名深谷养武高手如一头雄狮不时巡弋自己的领地,终于在小径的另一端遇见了自己人,裂嘴一笑,他的笑容是隆冬里一盆壮烈的炉火。
    秉性属异类,思路属敏捷神速,了解各种飞禽走兽的天赋,为解除存于体内的罂粟之毒,在他以些微罂粟喂养猎犬后,凭着猎犬天生拥有尝草药解身上毒患的天赋,有样学样,身体迅速疗愈,瞬息便恢复往日的枭首之姿。
    天才本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成为兰桂千侠谷密训重地最厉害的高手非是意外而是必然,江水深欣然授命他为继任谷主,此后便以兰桂千侠谷二代谷主身分主导新流派武学发展。
    此人的眼神说明这是一名冷静又神秘的人物。
    刁刺曾经形容过这种恫吓之凛:“一生若有一次惊鸿一瞥,能让我永生难忘的就只有苏铁牙那一对深瞳了。那样罕见的决绝,那般毅然无情的冷冷,实在太令人震撼,以凛厉的角度来看,苏铁牙堪比那万世绝眼了。他的注目如一座夕阳残晖下的古坟,令人无法卒睹,只此一眼,让人心生绝望,心生恐惧,惶惶无法逃离他布下的厚重阴霾,会不会被罩住,能不能逃开,要逃开吗,你逃不开的,因为他是苏铁牙。当年那云冠无上师在梦中一见,仅此一见,即被萦梦网罗,不远千里跋涉而来寻他,这样一双举世无双的夺魂之瞳,惊悚而恫吓,绝望得让人心惊胆跳,你以为他是荒冢上的野狐孤魂,你心慌如堕深渊,这般恐怖的眼睛不会让你夜半做噩梦,因你已身处白昼噩梦之中,我研思良久,真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作为镇压妖魔的符节。”
    从何时开始,苏铁牙才意识自己与某人的梦境重迭引发了江湖狂澜?
    比起这个无解的问题,苏铁牙本该更关心这桩事:梅字追杀令何时才能撤销?
    然他毕竟是个异类份子,因此他非但不关心自己,反而想一瞧追杀令最后的结果奖落谁家?
    这道江湖最高级别的追杀令迫使他一路杀人,他并非滥杀无辜嗜杀之辈,可总有要钱不要命的莽夫来到他面前耀武扬威誓言剿杀,他数了又数,这一路无端葬送在自己手上的人命计约一百七十条,他只有一条命,身为赏金之下的亡命之徒,他只能选择冷静逃亡。
    江水深化身为马夫计为第一百七十一名拦路人,一名乡野马夫在某个五岔路口佯装卖马,表明暗助心迹,领他来到飞泉最内部的兰桂千侠谷。
    ***
    现在,苏铁牙见上了自己人,一个拥有明亮双眼的高手,此人的刀与他的人一样闪亮,光芒直逼日月星辰。
    乱雪埋刀。
    苏铁牙记得很清楚,此人曾经偷偷藏下罂粟烟,在重要时刻拯救了自己,惦念着这份情义,苏铁牙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乱雪埋刀面容明亮却略显粗犷,十分幸运,未蒙程绝衣追杀之难。
    放眼江湖,无人不知乱雪埋刀的来历与身世,他父子二人长期失和,素来划清界线不相往来,宛如交恶的一对父子,苏铁牙最想问乱雪埋刀的问题是:“你是否寻获了自己最心悬之人?”
    ***
    虚虚与实实汇流的兰桂千侠谷,应证了凡夫之眼所见非真,一眼万杀苏铁牙在此地驻足这段期间撞破了许多江湖秘密,最特别也最不为人知的一项秘密是:江湖第一人采薇南山与等伦侯笙郎曾经多次造访兰桂千侠谷。
    此二人来去匆匆,行踪不定,每一回停留的时间很短暂。
    某个夜半深更,众人皆于睡梦中,采薇南山与等伦侯笙郎又悄悄来到,进入兰桂千侠谷某个洞穴深处对招,苏铁牙随后跟进,见那二人来此武打,内心充满疑惑。
    洞穴幽静,内部宽阔,深入洞内又绵延了好几里路,在此地练武不但不会惊动任何人,就算在洞穴中藏了上百人也不会被人发现。
    洞穴由数头巨犬守护,那些犬不会吠却各个都是牙尖嘴利嗜吃生肉之猛犬,凡出入洞穴者皆是水火兄弟的座上宾,这么说,眼前的采薇南山与笙郎是自己人?
    苏铁牙不动声色暗夜巡弋自己的领地揭开这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真相,唯恐认错人,他悄悄尾随那二人离开。
    这两人同进同出,他一路跟踪,在白龙堂附近失去那二人踪影。
    左顾右盼时,蹦出两名穿着白龙堂底层衣阶的陌生人,直直盯着苏铁牙,江湖上胆敢直视苏铁牙之人少之又少,眼前的白龙堂门下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
    其中一人道:“飞花小兄弟,你也想进白龙堂,是否需要我带你进入?”
    另一人道:“飞花小兄弟,你可是在寻人,往前可不是玩家家酒的地方,回你的兰桂千侠谷去!”
    苏铁牙懂了。
    ***
    长年离群索居一心想远离江湖的采薇南山,其行径总让人费疑猜,敌友难辨,某个泛江大雾来袭时,苏铁牙决定闯入赛风宝舻一探究竟。
    苏铁牙初次造访,遇上了同样是初次造访的九征。
    苏铁牙隐身树林并未现身,因为他的目标是船的主人,夜露深重,黑波白雾,恰好遮掩苏铁牙的动向,可是,那个敏锐的九征却一再朝自己藏身的方位望来,苏铁牙本不欲被发现,最后选择飞进舱内以一身朦胧不清的黑影与九征打个招呼。
    九征离去后,苏铁牙霍然掀开帘幕,以身涉险,与采薇南山正式相对。
    苏铁牙右手按剑,左手插腰,一张枭雄锁命眼对峙采薇南山千仞气势,二人端出江湖霸气互杠,互以料峭拔萃的眼耳鼻身争一时瑜亮。
    苏铁牙虽沉默寡言,该说话时自然言之有物,轻描淡写中藏着机锋:“有一株草随风摇摆,忽而向东,忽而向西,此草真心不坚。”
    采薇南山听出弦外之音,冷静应对:“忽而向东,忽而向西,与坚贞无关,但问其根,根之归处,才是此草真心。”
    苏铁牙与他二人打着剑指何方之哑谜,惟当事人能参中对方心意,苏铁牙又道:“欺水火,骑白龙,弃东风,此人是谁?”
    采薇南山幽幽回敬一句话。
    苏铁牙心领神会,凛着一双锐眼,准备抽身离去,道了句:“后会有期。”
    采薇南山一霎以言语将人拦下:“你是唐虞飞花?”
    苏铁牙身子一怔,耸起两道锐利剑眉。
    采薇南山双眼迸射出惟侠者风范才能独见的睿智,“唐虞飞花独挑大梁,在侠海武馆创下奇迹,场内一半好手观看此人发表的新流派之后皆不由自主呆若木鸡,精神异常,而另一半的人却手足顿生冻疮,所用的武学很奇特,与亡命天涯的一眼万杀同出一源,唐虞飞花与一眼万杀苏铁牙若非同脉同宗师兄弟就是由同一个人所伪装。”
    苏铁牙紧抿着唇,眼睛瞇成一条细线,眉间蹙出两道痕印。
    “不知你是否听闻,侠海武馆馆主正动用江湖一切关系寻找唐虞飞花,现在道上都在热切讨论你的消息。”
    苏铁牙森起一双眼,低声道:“有一个人该留心了,因为在我冥思唐虞飞花时,我的假想敌只有这个人,江湖名号天涯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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