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四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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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了沧桑,不成江湖人。
    少了漂泊,不成江湖人。
    少了悲凉,亦不成江湖人。
    最重要的是那一双窥视世间的眼睛,若多了一份优游自在的不在乎,轻蔑所有名誉褒贬,才得以称作江湖人。
    如一盘端上桌的佛跳墙,百步蛇郎以自身的复杂,几经磨洗,构成特有的江湖味。
    说不出的沧桑,无能为力的浪荡飘泊,摆脱不了的悲凉,却依然能翻云覆雨,依他一时兴起随处逍遥,随处摆布局面,此人即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步蛇郎,原名刑侯阿骊。
    这世上有两个重名的人都叫刑侯阿骊,世间人能以凡胎肉眼轻易分辨他二人谁是真正的侯爷、谁是冒名者,一个冠冕堂皇,行事坦荡,另一个行事多议,下流无耻,要区分谁是谁毋须一双慧眼。
    这名苦寻不着的人,来去匆匆,每次造访一个地方逗留的时间也不长,他最后一次现身刑城与刑侯相谈,不欢而散,情形如下:
    ***
    那日,江湖败类百步蛇郎不意现身。
    刑城的破晓,少年武士怀刀巡狩,于此同时,百步蛇郎也醒着。
    但他并非早起,而是日夜颠倒,生活一片错乱,他来到刑城,与刑侯久别重逢,正负手于后,立于观景窗前远望这一场少年晨操。
    百步蛇郎浑身上下总脱不出浓厚的江湖味,里里外外浸染风尘,无法判读他的心思,只能从那副不在乎的冷漠表情读出沧桑,从头到脚看不出属于人的善意,亲和与他无缘,话不多,苟言峻色,他乃禽兽之王,生灵勿近这四字最能描述他。
    现在,百步蛇郎一人来到刑城,此地是刑侯阿骊私人小厅,他大大方方进入,沿途没有遇到一个人阻挡,非是惧怕他的壮硕魁武而自动缴械,而是因为他从密道走来,放眼整座刑城,只有刑侯本人才知道这一条通向城外的私人密道。
    曦光照亮不了此人,原本枭冷的面容因蓄了一撇胡子,更见难缠,他腰系一把牧羽长天,手中把玩着一枚金币,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自二十岁开始养成的习惯,那枚金币的表面已经被搓的相当平整,只有行家才能辨识这是一枚十分特殊的金币。
    这世上重名的人很多,但是敢唤作刑侯阿骊的人却不多,为了避免混淆,就以刑侯来称呼住在刑城的人,以百步蛇郎或阿骊来称呼那位游走江湖的刀客。
    刑侯一踏进小厅,一道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前急忙屏退身边所有人,他独自迈入,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还有些迁怒,对那不速之客说:“既然离开了八风山庄,怎不来投靠我?”
    “我又不是为了投靠你才离开。”
    百步蛇郎谈吐稳重且低沉浑厚,显见其内力饱满。
    转过身,眼神优游自在。
    却是沧桑一身,漂泊满眼。
    似乎有倾诉不尽的悲凉,那是一种不得不吞入肚、比切腹还心酸的悲凉。
    长年的习惯,他另一只手一直摁在长刀上。
    遮住窗口的身躯显得更巨大,庞大的沧桑,庞大的飘泊,庞大的悲凉顿时充塞一室,驱散所有金碧辉煌与荣光,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随他而转的安静,刑侯以为自己是发话者,然而,在百步蛇郎面前,刑侯只能是一名听令者。
    刑侯又说:“从现在起,你哪里都别去,就在这里待命。”
    百步蛇郎反问:“刑侯要阿骊做什么?”
    “你待命期间任何事都能做,唯独不能假扮成我。”
    “我假扮成你不需要你的同意,这种事我随时都在进行。”
    “你该珍惜性命。”
    “贱价的命不值得珍惜,生无可恋,高贵的命也不值得珍惜,富贵死后带不走。”
    “算过我替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算不清,也不想算。”
    “有一人名唤乱雪埋刀,数度扰我,逼我将你交出,再不然要我好看,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再不出面,后果自负。”
    “那我更不可能留下,那大名鼎鼎的乱雪埋刀与我王不见王,他也与旁人一般,素来都称我为……无耻的阿骊。”
    “阿骊,你改个名字吧!”
    百步蛇郎不愿回应,略为垂首,似在沉思这个要求。
    “这是我的名,沿用多年,岂能说抛就抛,我不在乎重名。”
    “阿骊,染上江湖味的你不能再握牧羽长天,全城百姓都视你为鼠辈仇人,人人喊打喊杀。”
    百步蛇郎垂手不语,似在沉思这项否定。
    刑侯为掩人耳目,防他人瞧见,关上窗。
    百步蛇郎神情冷静,将金币收入怀中,单手负于后,单手按刀,走向东墙,正对一尊大势至金身像,将菩萨身体转向,菩萨身后出现一道暗门。他又走向北墙,将一盏金碧辉煌灯笼转向,屋顶发出咯咯声音,现出一个大洞。
    百步蛇郎继续沿墙一路缓步走去,手掌不知在平坦的壁上抚摸着什么,忽地,触摸一个如针尖大小的突起物,将那细小的针尖拔起,室内正中央那张刑侯专用的大椅顿时下沉,没入地底。
    百步蛇郎转了一圈,说:“刑侯,这一间房间总共有九个可以让你消失的密道,你知道几个?我阿骊设计的机关不是为了保护你,而是为了保护我。”
    刑侯脸色惊变。
    百步蛇郎将所有机关恢复原状,大方坐在正中央大椅上,他说话的样子就好像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他说:“我不在意任何事,由我建立之物,由我摧毁,归回虚无,这是一桩很美的事,你想细心呵护我也不反对,我阿骊唯一在意者,只有牧羽长天,我所设计的刀该如何逞能只有我最清楚,你只能封刀,你用封刀来向我认输,以为我会停止追击,但你错了,只要刑城内还有一把牧羽长天,还有人演译牧羽长天一招半式,就是污辱我阿骊。”
    刑侯脸色发青。
    “刑侯,你开始坐立难安了?你的脸色很难看。”百步蛇郎拿起案上一折帕子,递上。
    刑侯额头沁出汗珠。
    “阿骊,你究竟想怎样?”
    百步蛇郎安安静静,似在沉思这句话。
    “阿骊不想怎样,从头到尾,是你想怎样,阿骊就配合你怎样。”
    百步蛇郎起身,伸出右手,恭谨有礼延请刑侯上座,随后进入密道,关上密门之前,抛下一句,甚为冒犯:“路是我走出来的,刀是我拚出来的,阿骊的刀不需要你来教训,还有,少年武士的晨操多年来一成不变,我从他们的身上看不见当年那一份豪气英武,你还配为古今完人吗?”
    密门缝隙即将封起,只剩一寸未掩,匆匆来,匆匆去,他是令刑侯头痛万分的头号人物,刑侯剎的起身,怒喝一声“放肆”,却只换来门后不疾不徐一句“阿骊有理,才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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