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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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
如是许久。
过了不知多久,众人才意识到落日霞光已放,胜负已揭晓。迨风中躁动安安静静了,才纷纷上前一探究竟,只见那斧头山哪里还是原来的山,已成了断崖绝壁,忘霞峰微倾。至于南边这半边绝壁下,堆拢了巨石,高度只及原本的一半。
花雾宵呢?
别云剑客呢?
只见花雾宵一人折腰倒在石上,体空力尽,浑身是伤,但还能勉力自行爬起。花雾宵蹒跚走下,拄着剑,询问:“我将别云剑客逼入乱石当中,他还在里面,没来的及逃出吗?”
现场只见活生生的花雾宵,独缺别云剑客踪影,看来,应是花雾宵胜了此回合。飞泉盟主虽又得一胜,夺下斧头山半壁,让八风教遗恨,但见此山势已被破坏,他得到的是一座危垒土丘,也笑不出来。
眼前好大一垄巨石堆成半座山高,那别云剑客被活埋其下,就算要挖掘也不可能了。八风教庄主团立刻窃窃商议,当下决议放弃挖掘别云剑客一事,认了这场败仗。
程大虎说:“不知贵教的花雾宵如此高强,我方拜服。只不过,失了别云剑客,很多人会想替他报仇,你可得有个底呀!”
也许是替飞泉打了一次胜仗,可以继续留在教内,尽管伤痕累累,花雾宵居然还能灿笑,他说:“挑战别云剑客,一生只要有一次赢他,我就算死去也甘心,谁想替他报仇,我随时候教。”说完,身形一坠,堕入了无意识界。
***
霞光已尽,星光接续,弦月正云掩。此时,花雾宵正为了别云剑客是生是死是否能依约出现而愁忧如焚,早等不及了,他来的很早,他的四周有一道长风,一垒危石,以及散落一地的断枝残叶,而他自己是唯一现身的人。
这个地点就是昨日上演两大门派较劲的武场,久候不见别云剑客的身影,花雾宵几乎陷入绝望,就在心情沉至谷底时,终于在朦胧夜色中等到了。他举足狂奔,滑步向前,这才确认眼前这身形虚无、模样虚无,连那说话气势都显得虚无的人的确是被活埋的别云剑客。
这大个儿扬着两道剑眉,泥沙沾身,完全是从土里钻出来的样子。花雾宵与他二人都是一身伤,彼此望了一眼对方的伤势。
花雾宵道:“你从哪里过来?”
别云剑客道:“石头下。”
花雾宵道:“这是什么功夫?”
别云剑客道:“地鼠引路功。”
花雾宵道:“原来如此,你又养了一只新宠物。”
别云剑客道:“不是宠物,是我在这里放生的一只鼠。”
花雾宵道:“原来你不只和我有交情,还和一只地鼠交情匪浅。”
别云剑客道:“你吃醋了?”
花雾宵道:“当然。”
别云剑客道:“你别告诉我,你吃一只地鼠的醋。”
花雾宵道:“当然。有一只会引路的地鼠教你引路功,只教你却不教我,这差别待遇实在过分。”
别云剑客道:“不过是偶遇一只受困沙洲的地鼠,却懂得报恩搭救。”
花雾宵这才放下忧虑,开始打趣:“我现在总算懂了,为何你多次险些丧命却又能死里逃生。上回是一只折翼苍鹰,再上一回是一只迷途羔羊,下一回你若告诉我被一只兔子所救,我也不会诧异,因为你的现世报来的都比别人快。”
别云剑客道:“我饿了,渴了,找个地方喝酒。”
花雾宵反问:“上哪去?”
别云剑客道,“去处很多,但现在想去一个地方。”
“哪个地方?”
“忘霞峰。”
花雾宵抬头一望,即说:“那儿风大呀。”
别云剑客道:“不会比江湖的暴风大。”他说得很傲然。
花雾宵仗剑而行,走了两步,回头望,轻笑一句:“走吧。”
深夜黑漆漆,二人手执小石,一路投石问路,听音辨路,好不容易来到了顶峰。
忘霞峰石碑与人齐高,朴实无华,立着两个迎风的人。弦月拨云,星光闪耀,又有酒气充溢,洒向石碑。别云剑客终于登上了忘霞顶峰。花雾宵睥睨斧头山的伤痕,比人更惨,人尚可复原,此山难再复啊!
别云剑客瞇眼一问:“觉得我下手太重?”
花雾宵一答:“早知如此,我该拜托你手下留情。”
别云剑客提醒:“现在江湖上都知道花雾宵胜过别云剑客,排名在我之前,往后,你不该再用拜托两字。”
花雾宵道:“我并未胜过你,是你承让于我,花某这一次真的有愧。”
其实,这个排名对他们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从石头堆里爬出来,只要活着,他们就能继续论剑。对花雾宵而言,他愿意用万两黄金换一次与别云剑客论剑的机会。对别云剑客而言,他愿意用百两黄金换一次与花雾宵论剑的机会,他没有很多钱,一百两是他全部家当的价值。
他们很高兴能再见面,每一次见面都很开心,因为开心,所以需要很多酒。饮酒间,别云剑客望向忘霞峰石碑,开始挖土,刨了几下,突然像个小娃娃玩起泥巴,拉住花雾宵,要他跟着一起挖。
花雾宵一个诧异,扬眉,不肯相助,连番坚辞不挖,那别云剑客举止更像小娃,踹他一脚,喊了声挖。不挖。挖!我不!不挖恩断义绝!这么狠!还有更狠的!你就不怕污秽了我花雾宵的手!怕污秽往后就别喊我别云剑客!你自己挖!好,跟你从此断了!别这么狠可好!对你必须狠!知道你对我花雾宵奇差无比,未料竟是这样糟蹋!知道就好,还不快动手!
二人一阵唇语教战,花雾宵无奈,唉唉两声,误交损友,只得一口气把一壶酒给灌了,灌个痛快才肯相陪。
藏于石碑下的宝物赫然在目,那是一个铜盒,内有一宝剑,银光闪烁,是一口很独特的长剑。
别云剑客说:“来,今晚此地有三人,你,我,以及他。”
花雾宵知此剑来头不小,见那别云剑客对此剑如此钟爱,自己也一见倾心,即问:“他是谁?”
“曾经,有一个人自称为东风,却喜爱逆风,此人长年居殿前第一阶,此后,此阶位一直空悬,无人敢上位,那是一个让人又敬仰又忌惮的前辈,而这是他的剑。”别云剑客老实回答。
“东风白。”花雾宵浑身燥热,脸上阵阵忻然,大胆一说。
“我知道你有疑惑,所以特地带你来证明我效忠的人是谁。”
“为何要证明给我看?”
“因为你是花雾宵,你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只相信亲眼求证。我深知你对我所效忠之人是谁存疑已久,现在我已经证明了,你也该放下你搁在心中的猜疑。”
花雾宵神色异常严肃,不言不语,别云剑客完全测中他的心底事。酒喝光了,无酒可喝,别云剑客起身,怀剑而行,说:“走吧,后会有期。”花雾宵今夜毫无醉意,亦起身,问他:“你打算上哪儿去?”
别云剑客亮着一双眼,低沉道:“哪儿风大,就去哪,得先把这宝贝安顿好,我再通知你。”花雾宵不笑了,颜色更为沉凝,说:“你可得小心,走投无路时,你知道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投靠,我花雾宵定会诚挚相迎。”
他指的即是飞泉,八风山庄最大的克星。
“那你究竟是希望我去投靠,还是别去投靠?”别云剑客反问。
“希望,但是又不希望。”这是花雾宵的肺腑之言。
“别露出这种神情,好像我真的走投无路。”
因为这句话,花雾宵才又露出一脸和煦月色。朦胧夜色中,二人缓步下山,一路漫谈。
“花雾宵,那日登州黄县的诗只念了第一句,我现在想听第二句了。”
“不止有第二句,还有第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