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隔了几十米的地方，掌声清脆地亮起。
    与栏看着那人三分欣赏四分生疏的面容，幻化的雪在眼睛里接踵而至，扬开，覆满她晶莹的瞳仁，一叶一叶遮掩着瞳仁深处那一场场亦真亦幻的分崩离析。
    陌千……
    与栏抬头望天，逆风翻飞的长袍牵引的是那个不可触摸的方向，他坐在她背后，轻易点燃了一整场喝彩。
    他为她鼓掌……千百年来他的掌声只为她而鸣。
    思绪翻江倒海，与栏把表情交给天空——陌千，请不要为我做任何事，因为，我连回首的勇气也没有……原谅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那刻的不堪一击。
    阴霾的天。
    风刃飕飕而过，与栏轻盈地连续翻转，闪过。
    对手的面容隐隐约约，他的咒语在大地散开火种，脚下是灼人的滚烫。与栏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法术，遍地绽放的红色花朵凌乱地蔓延，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闪躲。
    突然，近身的火苗倏地窜高，冲天而起，与栏的护身屏障撑开得及时却忽略了——
    背后原已躲过的风刃竟回旋袭来！
    是回风刃！
    风刃刺入身体的那一刻，低闷的声响如无形的手拨断了与栏半悬的心弦，细小而刺微地疼，既而是停止运作的大脑反反复复出现的字眼：藏不住了么……
    身体的秘密。
    空气里飘散出血的气味。陌千盯着试台上的人影，扶着座椅的五指一点一点紧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斜，一旁的莫以恩惊讶地没有言语。陌千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同时骚动起来的，又岂止他一人。试台虽未见血迹，然，这淡不可闻的血腥味，在对血敏感地几近疯狂的血族那里，瞒得过么。
    圭湄……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吧。陌千不动声色地看了圭湄一眼，她平静外衣下的眼睛出奇地晶亮，与陌千一样的，全神贯注地映着那人的勉强站立的侧影。
    雪白试台上，黑色的发丝轻舞飞扬，默默掩了一面。
    她流血了。
    血的味道……让与栏动弹不得。
    本就是最出色的血族人，对血的敏感与这具正在转型的身体……与栏在众目睽睽下勉强站立着，这已是极限。全场唏嘘一片，为这场胜负以分的战役。那人在这片嘈杂中向自己走来，与栏无暇顾及，他渐强渐弱的脚步声，漫漫如几个世纪的空谷回音，扯人心弦……嘶哑而漫长。与栏的心脏渐次衰竭——为她再无法守护的秘密，为她最初与最后的留恋，为她无可逃避的命运，为她此生注定的沦陷。
    黑色皮革，靴子是金纹的细致，他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仿佛周围那些呐喊那些助威随幻没的雪花一同消逝，与拦听得到命运的脚步，以无比高傲的姿态，向自己靠近。没有转机。
    他伸向她，手指滑过她似锦的发端。
    绝望，于与拦的发带被抽离的瞬间在天空高高仰起，托顶而上的风，令那丝雪白愈飞愈远，画着所谓自由的弧线。
    与栏认命地闭上眼，一切都……结束了吧……在，那人扯开自己的发带时，终于还是……藏不住了……
    惊呼，尖叫，感叹，沸沸扬扬。
    在炸开的叫嚣里，是谁的怀抱，如此安静，淡淡的气息随风飘逸，熟悉而温暖。与栏沉沉想着，头不自主地深深埋进他的肩下，即使是梦境，也请，让我不要醒来。
    “姐！”
    赶到的豫脱口而出。
    众人未从陌千突兀的举动中反应过来，再次被豫的那句叫唤震慑。
    惊诧，已不足以描述那沸腾的人群。只有一人处变不惊，他在那一瞬令与栏的秘密与世人擦肩而过，他抱着她，平静如斯：“欷国君主的到来，我深感荣幸。但，冰涵的比试，并不是儿戏。”
    陌千的语气，倨傲坚定，不容反抗。
    那人没有出声。
    众人的猜测也罢，惊讶也罢，在陌千迎风而立的面容里，被风声渐渐压低，直至默无声息。
    他说：“陌千殿下，您的出手，证明了这的确不是儿戏。我在想，刚才，您速度恐怕已无人能及，那么，为什么您不先处理我却执意要护住这个女孩呢？”
    “欷王傑澈，请至偈羽殿，洗尘宴已经备好。”看着陌千的从容不迫，豫初时的慌乱逐渐平复，她面对眼前的男子，语气里有隐忍的愤怒，而她欲阻止混乱的企图在傑澈不经意地接话中瓦解，他说：“豫，我亲爱的王，您的姐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