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No.4 要记得回来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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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马从苍原倥偬而过,身束锦冠,少年吟鞭东指,万马齐喑。
月出东上,铁骑溅尘土飞扬,“介之门”前,少年星目微张,气质疏狂,手结打得利落干脆,结印五芒星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众人未反应过来时,少年在强光中嘴角上扬,如同猎猎作响的战袍翻叠着自傲的声响。
消散的尘埃,百米石门洞开。
一挥手。
身后的铁骑自身旁洪流般泻出,少年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他的笑容,绝世而明艳。
与此同时,凰鹫殿上,擎的启奏让所有人一惊。
“凡帝皇的势力已进入介之门,现已攻入冰涵外城,其势如破竹。”
王座上的人默然不语。
俟麟面色不善。
擎继续说:“王后殿下的受伤是他们发兵的理由,恐怕,是对联盟动摇了。”
“现今白骆今非昔比,凡帝皇与冰涵的联姻似乎已无足轻重。况且。。。。。。况且。。。。。。”砻栈望了眼王,没有说下去。
“况且,我妹妹受冷落这么久,我怎么也该为她讨个公道。”白色长衫应声落地,来人身影清浅。
肃杀的气氛充斥在大殿之上。
少年席地而坐,左手支着脑袋,笑容漂亮得一塌糊涂,他说:“陌千,你老了真不好看。”
俟麟的声音略显僵硬:“莫以凭陛下?”
少年点点头,没有起身的意思,摆着他的招牌笑容无视周围的杀气。
陌千终于有反应了,他朝俟麟点了下头。
俟麟笑:“陛下有何贵干?”
“贵干嘛。。。。。。”莫以凭咂咂嘴,眼睛清亮,“当然是有的。不过是不是先要让某些千年没见的兄妹见个面,来个临终遗言什么的。”
语毕,他开始拼命挤眼睛,似乎想从那清亮得不能再亮的眼睛里挤出些清清亮亮的液体,结果努力失败,他耸耸肩以示无奈。当然,他口中的“某些”,自然是指自己了。
俟麟笑容甜美:“好的,那陛下请随我来。”
刚缓和了些的气氛被擎的一句“不可”打断。
擎面色凝重:“陛下在两军交战时造访,请自重。”
莫以凭笑得漂亮极了,他说:“擎,我有点看不惯你。”他的手结打得也漂亮极了,倘若一记劈下,绝无生还。
“哥哥。”
虚弱的叫唤使莫以凭停下了动作,莫以恩在穆的搀扶下出现在门口。穆的身侧,黑发黑眼的女孩安静得仿佛超然物外。
那个女孩。。。。。。是谁?
莫以凭的眼睛不自禁眯起,一脸笑意。
而当她走过自己身侧时,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混杂着殿外的风雪她额前的碎发浮动,六芒星若隐若现。
与栏成功地看到莫以凭千年不凋的笑容一瞬间枯萎,在她对他说——“豫殿下不会原谅你”的时候。
豫。。。。。。
莫以凭的神思晃了下,随即转回来,宠溺地朝以恩笑了笑,他说:“以恩,想回家了么。”
以恩霜白的脸没有动静,直直地看着莫以凭。
“就知道会这样。”莫以凭恢复一贯的漫不经心,他似乎很爱笑,而他的笑容的确漂亮,漂亮得可以让人沉沦到他的话语里,那些话语明媚如同绚烂的梦境,让人笃信不移。
他说:“以恩,我说过的,总有一天,我会接你回家。”
以恩的样貌映在他琥珀色的瞳仁里,似乎还是多年以前,那个喜欢拉着哥哥,有点任性的女孩。似乎还是那一幕,以恩的脸也如此霜白霜白,她对他低低的哀求,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带我回家。。。。。。而他,只能笑笑,说,我会来接你,以恩,我会带你回家。。。。。。以恩的泪就那样的淌下来,滴落在她的嫁衣上,晕开一片一片湿湿的哀伤。
从那次以后,莫以凭再没有去见以恩。从那次以后,以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陌千初见她时说的,也是,他对她说过的唯一一句,他说,天涯芳草无归路。
婚后空空旷旷的岁月,楼上沿墙剥落的青涩年华,眺望远方,永远是风雪席卷着的银装素裹,以恩闭上眼,幻想铺展开来的无垠青草,再睁眼时,仿佛真的看见了,看见了漫天蒲公英散向天涯。。。。。。天涯芳草无归路。。。。。。模糊的视野,新雪的白光刺得她眼睛生生的疼,从来都知道,她从来都知道,在冰涵,没有凡间的芳草幽幽,没有她喜欢的蒲公英,没有她回家的路。。。。。。即使望断天涯路。。。。。依旧无归路。来冰涵前莫以凭说,以恩,身为皇族,我们早已失去了哭泣的权利,冰涵太冷,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去。以恩默默点头,这几乎是她千年来不变的梦魇,她在梦里反复的点头,说,我不会哭,绝对不会。然后泪就无声流了下来。哥,我只。。。。。。只在梦里流泪,可不可以?
莫以凭走过去,轻抱住她:“以恩,你受的伤,我十倍替你讨回。”
以恩从回忆中醒来,她摇摇头:“哥哥,不要。”
我等你接我回家,我等了千年,但是,当你真的站在我面前,我发现,我永远都。。。。。。回不去了。以恩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莫以凭笑容不改,聪明如他,怎会不知时间的残忍,再锋利的想念,在漫长的等待中,终被磨平,打滑,雕琢出玉般模样——温润如斯。如果当初,他便带她走。。。。。。可是,他不仅是她的哥哥,他更是凡帝皇的王,他无法放弃自己的责任,如同无法放弃那个联姻计划。
我来实现我说过的话,但是,你已经不愿随我回家。莫以凭摸摸以恩的头发:“不回去就不回去吧,我把冰涵攻下来送给你。”
他说得轻松,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殿上骤降的氛围。
弪恪最先忍不住,就要动手,有人却比他快了一步。
一袭紧身黑衣,飒飒的风撩起她的白发,手中的剑折射着刺眼的光,而她的眼睛,却如泪尽的天空,再流不出半分光彩。
剑尖直抵喉咙,她出手极快,毫不犹豫。
在冰涵,恐怕能如此待莫以凭的,不出三人。但是,能让莫以凭摆不出一贯的笑颜的,只有一人。
这个人,现在正用剑抵着他的喉咙,对他说:“滚。”
“豫。。。。。。”声音在错愕中断断续续,“你,你回来了。”
莫以凭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事实,豫,她活了,她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了。但他忽略了的另一个事实是,当年她自尽时,她说过的,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莫以凭陛下,你带不走任何人,要兵戎相见,难道我冰涵会怕了你。”豫半分不让。
“豫。。。。。。”
“陛下请自重。”豫收回剑,干净利落,移步向前,无比庄严。
与栏对着豫,嘴角挂着一丝赞赏。
皇族与身俱来的气魄,没人敢发话,倒是俟麟皱了皱眉:“豫殿下,您怎么来了。”
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莫以凭背对着她,说:“豫,你要守护你的国家,不惜生命?”
“是,我要守护我的国家,不惜任何代价。”豫回答的果断。
字字清晰。
莫以凭仰头,苦笑,走得与来时一样,没有声音。
第二天。凡帝皇撤军。
有人送来一封信,给豫殿下的,信上只有八个字。
——要记得回来的路啊。
他对她说的,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