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No.10 圉埘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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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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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么。”
天籁之声回荡,是——“她”的声音。
你是……暮一樱?与栏试探性地问。
一瞬间场景变了,棺木不见了,黑暗褪去,四围山色,暮色四合,柳绿寒烟。
定睛一看,与栏有退回黑暗中的冲动。
起码,那里可以隐藏自己,与,自己真实的……恐惧。
像这样合上眼,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吧,与栏双手交叉抱住自己,不自觉地下蹲,自欺欺人似的自我安慰。
刚闭上眼的那刻便跌入到梦境中。
那个日复一日,做了十八年从未看清的梦。
梦里白衣翩跹。她与身俱来的气质与伤感,惊若翩鸿。
樱……
与栏终于可以叫出她的名字,她的身影怔了怔,从月光中走来。
月色清华。
抵不过她清淡的面容,眉心的湫孓珠淡雅脱尘。
她说与栏,在你认出我的同时,你应该知道了自己是谁。
与栏木偶似的点点头,随即摇摇头,说,我是越与栏,不会再是别人!
樱点头。
她说我没有想让你变成别人的意思,只是想把属于你的一些记忆,还给你。
她说我给你三个梦境,你自然会找到答案。
她说与栏,我知道你很坚强,很坚强,不会退缩到前世的身后,未来的路,你会自己走下去,一直,一直走下去。无论险阻。
而后。
第一个梦境。
……
步止湖是异世界内唯一可以自由移动的湖泊。所经之处就算生僻,人们亦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它的名字——依据它独一无二的安静与虚无。千里烟波无一丝褶皱,平静得仿若天地灵镜,映照着世间万物。而其自身的清澈,更令世人折服。
就如同那个人。
与步止湖近乎一体的人。茫然的大雾中,谁皈依了谁?虚无与安静——令人足以迷失自我的虚无。是本质,亦是外在。
“暮、一、樱。”
上方传来啻麒兽扑翅的声音,女子缓缓抬头。
半空之上,冰涵皇家的御用座骥,威风凛凛的啻麒兽双翼敛起,它麋鹿般的瞳仁里锋芒被深深藏匿,二者相望,眼神竟出奇的祥和。女子将视线转上,时空静止,这一挪移亘古悠长。他背后是耀眼的日光,风摇万里,似乎大地上所有树木摇旗呐喊般整齐一致,山谷,旷野,城市,森林,它们都在喊一个字——“王。”
撼天动地。
啻麒兽向她靠近,座上之人单肘支着啻麒颈间柔软的白毛,微侧的头,墨色的长发一泻而下,白玉般的皮肤与精致的束领相映分明,他松开手,半寐的眼缓缓睁开。
璀璨如斯。
刹那世界黯然失色。
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似乎不应该在这里。”
四目交接,相同的墨黑瞳仁,异世界仅有的两位——陌千,暮一樱。一个名字,即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身份。
“据闻白骆之城的君王涅而不缁,今次见到,果不其然。”
涅而不缁……暗蕴对白骆的讽刺。
樱目无表情,陌千眼角一抽,争锋相对的前提,必须要有那个“锋”不是么,这个人……根本就是直接把自己的话漠视了。
对樱而言,眼前这个男子,不是族人,所以……不会有感觉。
“我谨代表冰涵,欢迎白骆君王,最自由与最传奇的神话,光之圣子,暮一樱陛下。”
樱依旧目无表情。
衣袍起伏,莫名的悸动在长发漂浮间动荡颠簸,“你身上……”她没有说下去,转身……
“为什么,你身边的风,我无法掌控?”御风为本能的冰涵皇族,竟然连她周围的清风也操纵不了。
“因为,我是风,而你……无法掌控我。”
诚实的话语飘荡在风中,再一次,荡击了他高傲的自尊。
……
“他身上,有光,那种……我无法靠近的……光。”
……
第二个梦境。
……
“你回来了?”暗黑的大厅,厅柱后倚着一个深蓝色的背影。
“恩。”
一瞬,厅内两排烛火燃了起来。银雕的玉兰烛座,是当年樱通过王位选拔时的纪念品。
“樱,你似乎还是喜欢光明。”
“是……渴望。尽管……流的是卡仡的血液。”
卡仡,血族,暗夜宠儿,吸血一族。
默。
那暗影从厅柱后走出,还是背对烛光,深蓝的斗篷将他的脸隐于黑暗中。
“明天,去洛伊之城吧。”带着丝丝无奈。
樱身边的风突然不安分起来,乱舞着。
“好。”樱左指一扣,淡淡的回答。
一切又恢复平静。
灯灭。
大厅的门“吱呀”一下后,合上。
厅内,黑暗中一双深透的眼睛,目送着樱的离去。
·
离开厅堂,樱解开扣咒,身边的风再次失去控制。
“怎么了?”
“是……感应到了什么吧。”
“柩,不会伤害我。”樱轻轻安抚缭绕身边无序的风,回忆……
第一次见到柩,是在翼之殿外。
那年,在翼之殿王位选拔中打败其他王族,与哥哥笛靖,姐姐圭湄同时晋级,获得接受式神甄选的资格。
十岁的樱,还太小,连姐姐年纪的十分之一还不到,于是王决定等樱成年再传位。
大跌众人眼镜。
本以为,趁其年少,可以在王位竞选中打败,让她永远失去继位的资格,没想到,她竟然通过了,没想到,王愿意等她90年,没想到,有着与众不同的黑色瞳仁的她更有着令人震撼的灵力,没想到,她完成考核后又一次旁若无人地离开。
王宠她,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唯一不受拘束,可以自由出入王宫的人,史上最年轻的王位候选人,背负着祝福、希望、猜疑、诅咒降生的人,永远飘忽不定的人,闲云野鹤,暮一樱。
翼之殿外,雪花流离失所。
樱抬头,天空洋洋洒洒的飘雪,那些圣洁的冰冷的美丽的落雪中,堆叠出一个暗蓝色的身影。
他披的深蓝斗篷遮住他的脸,无法窥破。
他走到樱的面前。
跪下。
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他们周围穿梭,谈笑风生,仿若看不见这一对古怪的人,也没有听见男子沉郁顿挫的声音。
他说:“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樱看看身边不知何时设下的隔离结界,界壁光滑没有一丝破绽,很纯熟的手法,连自己,都没有办法不动声色地办到。
然后她说了一句话。
三个字。
“我叫樱。”
·
一晃,流景已老。
当年那个十岁的小女孩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气质,也已如仙如风。
而陪伴她度过三万两千八百五十个日出月落的男子,却丝毫没有变化。
“你是谁?”樱曾经问过他。
“我是你生命的归宿。”
“虚幻的生命,是归宿?”樱自言自语,“你是我的灵柩么。”她停了一下,很笃定地叫他:“柩。”
他颤了颤。
对了么。
他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