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No.6 梦魇——二殿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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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银,冰涵唯一的“行令者”,也是冰涵皇家之外最出色的幻术师。独立于天地玄黄四门。分属擎长老门下。
    砻栈,睢,迭绰,弪恪。分掌天地玄黄四门。顷,柯,穆,韪,提,擎六大长老组成的长老会力量不容小觑。
    与栏见到的小孩唤作“俟麟”,他是冰涵的式神阁下。
    所谓式神,即神的使者。
    冰涵也好,白骆也好,历代的王必须经过式神的选择。
    而一经确认,式神将终身为其效忠,所以,可以说,王与式神,是命运共同体。
    王死,式神也将殉职。
    同样,式神的存亡攸关帝位的存亡。当旧一届式神的生命告结,将会出现新的式神,同样,也将选出新一任的王。
    ·
    “您的哥哥,即是以这样的式神,统治了冰涵逾千年。”
    ·
    夜深人未寐。与栏枯坐在窗前,冰涵的天空没有星光,常年的飞雪下完一个世纪,再下下一个世纪。
    手心的水晶球里映出一张平凡而陌生的脸,弪恪化解了她瞳孔的蓝色伪装却没有发现她的脸亦被施了易容术,与栏盯着自己,忽然想明白一些事,从季然到仟玖,还有,那个式神俟麟。
    信任太脆弱,但是一旦给予,便坚定不移。
    所以我相信你,季然,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即使是谎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水晶球隐隐发亮,倏地,淡紫的光芒从球心正面袭来,愈来愈耀眼的同时四周退色,耳边只剩下簌簌的落雪声,呼吸间海浪激越。
    在这个梦境里,与栏听见一个声音,很苍老,他叫她:“豫。”
    思维须臾间抽离。
    ·
    我的名字是豫,按照凡世的理解,是安逸,快乐的意思。我的国家很强大,冰涵帝国,本就是伟大的含义。可能正是应了凡世“自古圣贤皆寂寞”的俗语,伟大的人如此,帝国也是如此。冰雪飘零,纵使千万载日月轮回,不过是冷冷清清。那毫无温度的日光,照尽了四分之三的岁月,为这个冰雪之国献上了一层华丽的祭礼。
    冰涵帝国,长年飘雪,连日光,都变得冰冷起来。
    界海是个奇迹,温润的海水跌宕起伏,映着下雪时的天,湛蓝湛蓝……
    我问父皇——冰涵的第999位统治者,他说,界海是三界之海,自上古时代以来,未曾冻结。那时我处在海的边沿,湛蓝的海水蓝得有些深邃,仿佛酝酿着无限的机遇与天机,尽埋海底。而我,我想知道的只是海下面的凡世是否也同冰涵一样,冰雪飘零。
    但我没有机会知道,因为我是个被囚禁的孩子。
    作为冰涵的皇族血脉,我与我唯一的哥哥,必有王位之争。这,是我出生时一位先人所下的批言。而这句批言,就成了我被软禁的理由。在冰涵,王位由长子继承是理所当然,而我,一女子之身竟关系皇室继承之统,此乃大忌。更何况我与众不同的白色眼珠,早已被族人视为异类,更有甚者,视我为妖孽。但这些我都不在乎,我明白父皇的苦衷,他只是迫于无奈才把我幽囚在濒涯,与世隔离。他偶尔会来看望我,也是唯一一个会来看我的人,因此他的到来便成了我儿时生命中唯一的信仰。
    ·
    时间孤单而冷清地碾过岁月的门槛,百无聊赖。
    ·
    有时会幻想,想象濒涯之外世界,还是一样的孤寂冷清,抑或滨彩纷呈?想象能有一天,跟随在父皇身后进入宗庙,叩拜俯首间聆听祖先遗训,堂堂正正入住洛伊之城,我不是想登上天地的顶峰,只是想让站那里的我的亲人,不要孤单。而那一天没有等来,一直没有等来。
    7岁的我尚且年幼,心性未定。第一次破了濒涯的结界往外走,竟是遇见了最为意外的人——我的哥哥,未来的冰涵之王。
    那是我初次见到哥哥,湛蓝的碧天飘下白雪,轻盈的雪,悠扬地洒落。
    懵懂的目光在树林里游离,初夏,突兀的枝桠,灰调的宁静。不经意一瞥,那男孩,椅着白柳,闲适地仰望蓝天。然而,他没有丝毫迟疑地回过头,四目相对。
    心房微微颤动。我开始相信,所谓宿命,早已冥冥排定,写入了我的生命。
    他的眼睛,那瞳仁,不是父皇的深蓝,不是我的纯白,更不同于人们的淡蓝。而是,黑色。的确,他的瞳仁,竟是黑色的,那么亮,那么亮。
    父皇曾经说过,冰涵子民眼为蓝色,蓝得越深,灵力越高。
    黑色呢?又代表着什么?无与伦比的灵力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种想法,好似与生俱来。
    他走近我,我看着他晶亮瞳仁里我清浅的影子,一丝的慌乱。他轻笑,笑容优雅。
    雪在落地前融化,如我化了的记忆。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差,看了忘看了忘看了忘,但是……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记得他举手投足间气度自华,他对我微笑,瞳仁黑亮。
    偏偏是黑色——与白色相对的颜色。
    ·
    命运在时间里颠沛流离,沿着它早已设定的轨迹,拉开了一幕一幕唯美的序曲。
    躲不掉……
    ·
    仍是六月天,冰涵冷得有点不寻常。没温度的日光把一切惨白地照亮。我不喜欢这样的天,偷偷溜出国界,98岁,一个叛逆的年龄,一个我的灵力强到可以开启“介之门”的年龄。
    凡世,温暖得好似天堂。
    碧海蓝天。无限的草坪伸向远方,远处的云,在寥廓的天宇,扯开漫无目的的游离。
    风淡云轻。
    一片白雪飘然而至,风起,一阵雪瓣飘落。
    六月,怎会下雪?难道……
    猛然回头——
    盛大的樱花树,白色的樱花缀满树冠,大片大片地绽放。树下,如画的少年,淡紫的幻影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仿佛回到了82年前,7岁,少年,黑色瞳仁,飘雪……已成往事的画面。
    现在,他又站在那里,他就站在那里,对着我,微笑。
    樱花,洁白如雪,如雪飘零。
    我走至树下,面朝大海,左前方,一个绝美少年随性而坐。我们沉默,他和我的沉默。
    阳光很温暖,夏日青草的青涩弥漫在风里,我们看着疯长的碧浪一层层向天边涌去,摩挲出“沙沙”的声响,静静地聆听。
    海,蓝得好安静。
    无意识地转头,恰巧碰到他的目光,恍若久别重逢般的熟悉。彼此微笑。
    我刹那间觉得,我从出生起便不喜欢冰涵极冻的天寒,彻骨的冰冷,以及不被允许提及的下一任王——我的哥哥,是否是因为我已经爱上它们了?好荒谬的想法。殊不知,这个荒谬的想法,正是我一生难以变更的劫数。
    “豫。”他叫我。
    很奇怪,他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没有慌乱,而是莫明的亲切。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羁绊。我们早在落地之前便结下不解之缘,一切是那么的顺其自然。
    “什么事?”
    “帮我杀一个人。”
    “谁?”
    “暮一樱。”他说得很淡。
    “好。”我回答得很干脆。
    时间去得如它来时那样无声无息,他,走了。
    ·
    我们想彼此依靠,虽然……命运开了玩笑……
    ·
    凡帝皇、冰涵帝国、白骆之城,三分天下。
    与同是居于异次元世界的冰涵相反,白骆的阳光是温暖的,虽然其余四分之三的时间属于黑暗。
    暮一樱,白骆之城城主。
    来到白骆,日落黄昏景。
    踏在青泥路上,我纳闷着这城中令人窒息的寂静,脑海中陡然忆起那句预言——“百年之后,冰涵帝国,灭。”
    回想起……
    那一年,父皇登基,那一月,哥哥与我先后降生,那一天,发现预言的那一天,我被带到濒涯。
    我不知道父皇为何把我带到界海边沿的濒涯,只知道自此以后,他经常会独自一人伫立在界海黑色的礁岩上,宛若一尊冰冷的雕塑,黯然神伤。风起三尺浪,拍打着礁岩,父皇的长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而我,常常站在父皇看不见的方位,猜想着海的对岸到底有什么牵引着他久久不变的视线。一年一年地成长,看着父亲一年一年地迟暮,蓦地心疼。我已不再奢望您来看我,因为您不仅我的王,更是我的父亲。我终是不愿,一个父亲在女儿面前手足无措,踌躇着该如何面对他自己日渐黯淡的眸光,与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其实回不回去对我已不重要。我只愿您健康,愿您长寿。
    在我20岁时,我违背禁令去里冰湖之颠,那句预言安静地被刻在冰湖之颠的三生石上。那儿的结界对我而言形同虚设,很快,我有了答案。冰透的三生石上,除了刻言,还有……
    一片樱花……莹莹地……泛着寒光。
    樱,白骆之城圣花。白骆之城——海对岸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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