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我回身看了看摆动的钟摆，这时已经到了十二点，如果是平常，我早已经下班了。
    零零碎碎收拾了一些东西，将它们全收拢到了包包里。
    我在等我的朋友穆可。
    她昨天约我的时候，正是我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本来不打算接电话的，但会在半夜打电话给我的也只有她了。
    她是个很娇媚的女子，大方伶俐，只是偶尔喜欢半夜扰人。
    既然答应了她，我也只能耐心等待。
    再看了一下钟，我不由得定下动作，因为我注意到玻璃门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推开了。
    是新顾客吧！不然不会挑这个时候来，我是这家美容机构的高级发型师。
    所谓高级，不过是资历深一些而已，与别人相比，面上更好看一些罢了。
    果然，推门的男人直接对我看来，是一张生面孔，因而不太懂这里的营业时间。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一眼就明白了，微苦了脸对我自嘲。
    我迎上去，基于职业道德，尽管我已经下班了。
    “先生有什么需要？”
    我微微绽笑。
    他不回答，走进一家这么大的店，却只见我一人，他有些兴味。
    “这儿和其它地方不一样！”
    他深深望进我的眼里，有一霎那我以为他进来不过是因为新奇。
    “是的。”我回答他，“意琳的确和其它的地方不一样！”
    “我知道了！”他目光一转，注意到我收拾好的东西。
    “先生如果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尽量满足！”
    “不了。”他爽快拒绝，“我现在就走，不过，走前能明了这家店的营业时间吗？我并不想下次还会碰壁！”
    他的调侃让人不悦，但我只是职员，所以无所谓，是我的生疏感太重了吗？
    但是他的语气让我实在高兴不起来。
    依他所言，我取了意琳的用户手册给他，上面有着许多发艺的常识与发型介绍。
    我想他只是说说而已。
    不可否认，他的气质不凡，行头相当昂贵。
    他低低笑了一下，接过了用户手册。
    他本来是想让我亲口介绍吧！但我觉得并无这个必要。
    我想再有必要提醒一下，我已经下班了。
    “我还能取一张名片吗？你的？”他的眼与我相对，隐含着轻笑，我无法拒绝。
    取了一张名片递给他。
    他轻轻将名片念了出来。
    “意琳高级造型师。颜安岚。”
    “欢迎下次光临！”
    我微微屈身，下了逐客令。
    他未笑，却又对了我的眼，“一定！”
    我没有说话，见他推门出去，然后上了一辆跑车。
    果然是有钱人，跑车的银色车身异常耀眼，几乎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眼球。我静静看着跑车离去，未曾离眼，老板如果知道我亲手推了生意，会不会生气呢？
    在店里翻了几页杂志，清晰的女声从外面传进来，是穆可，她一向喜欢在门口叫我名字，轻轻脆脆，很好听。
    “进来吧！”
    我回头，合上杂志，瞥见穆可穿着米黄的外衣，飘下的长发很衬清艳的脸蛋，是一张很能让人妒忌的脸庞！
    她绕过一张张大椅，朝我走近，腕间挽了一个小包包，俏丽得紧。
    我起身，正好直视她的眼睛，看得出她出门时化了淡妆，难怪迟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穆大小姐，这一顿我可饿过头了！”
    穆可嘻嘻笑，“知道知道，别生气嘛，这一顿我请客，想去哪儿吃？”
    她一张口，两眼弯弯的，像月牙儿。
    “要去外面啊？”
    我迟疑。
    “去啦去啦！”
    “那我还要换一下衣服。”我将杂志给她。“你等我一会儿！”
    穆可坐到椅子上，撩了一下略带卷的长发，像个洋娃娃般。
    我不太喜欢到外面吃饭，不是因为消费不起，我们这种中层人员偶尔还可以，只是工作中总是规矩的打扮着装，一旦出了工作外，只觉得不自在。
    在这一点上，我和穆可就不同了，她喜欢热闹，加上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很能吸引人的目光。
    而在时装上偏好时尚，活泼的性格很能带动朋友们的气氛。
    我一向不干涉她的喜好，身为造型师给她的唯一的建议就是把长长的头发弄卷一点儿。这样颇有轻柔的美感，也有一种慵懒的气息。
    她的眼光颇高，散发着青春的独有魅力，想不吸引人也难。
    我换好衣服出来时，头发也放下来了。
    “好了吗？”她转头问我。
    “再弄一下就好了！”我简单说着，用发胶固定了一下。
    “可以了！”
    “哦！”她放下杂志，“去哪儿，今天我做东。”
    我收拾好后，挑了一络头发放到前面，再对镜看了一下，收起包包，“今天你可让我等惨了！”
    “唉呀！”她轻嗔：“我说了我做东嘛！别生气啊，生气容易老的！”
    我微笑，轻摇头，“我才25，能老到哪儿去，你别咒我！”
    她呵呵笑，像个孩子似地牵住我的手臂摇，“走嘛！走嘛！”
    我略略想了一下，“去临海那一家餐厅吧！气氛不错。”
    她点头，“只要你不生气了，去哪儿都行！”
    半个小时后，我们已经坐在了“海洋”餐厅，彩绘的玻璃门，精致的吊灯，我看向窗外的蓝色海洋，和上次气氛一样，看着外面的街景，颇有安逸的味道。
    崭新的桌布上插着玫瑰，若有若无的香气扑鼻。
    穆可招来侍应，我由她去点，说实在的，现在快一点了，我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兴致，只是视觉享受也是不错的。
    “晚上去哪儿？”
    穆可已经点完了菜，出神地盯着我的侧脸。
    我将看向海洋的目光转回来，明白了殷切的她肯定有事。
    “不去哪儿，回家睡觉！”
    “切！”
    她轻怨，“老是这样，能不能有新的台词啊！”
    “抱歉，我的生活就是这么单调。”我笑，“当然不如你的多姿多彩！”
    “又损我。”她撇唇。
    侍应送上了红酒，她端起酒杯，轻啜，“你应该多出来转转，这个城市的夜景很漂亮！”
    “家里也看得到，别忘了，我可是住在十五层！”我早明白她心里藏事，一句话堵了她。
    “可哪里会一样？”她嘟囔，却没再说下去，是看出我不太想回应她。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晚上是不轻易出门的。
    穆可知道我的习惯，也不再多说，扯着聊到了她的专业建筑上去。
    “新辟的空地可是名副其实的一寸土一寸金啊，昌越的手笔真大。”
    “你说的是，金融界的龙头老大。”
    我提起酒杯，本来注意着红酒的颜色，一下子回过神，昌越这几年在国内外都是名声不蜚。
    “不错！”
    穆可自信满满点头。
    “这可是大客户！”
    我瞥了一眼兴致高昂的她，想起昌越这些年的传奇，不禁难掩震惊，看来昌越又准备有大动作了。
    这种大的企业意气风发，难免会有小的公司倒霉，特别是那些资金薄弱，根基不稳，占不到先机的无名企业。
    这就是人性的可悲，总是追求知名企业的辉煌，忽略了平庸者的可怜。
    “我不太喜欢昌越！”我轻轻吐出一句！
    穆可正是谈到兴奋，突然停了下来，颇为疑惑，“为什么，你不喜欢昌越！”
    我颔首。
    穆可睁着水灵的眼睛，眼珠转了好几下，才从红滟滟的嘴唇吐出，“人们都喜欢成功的，你喜欢失败的，人们都喜欢强者，你喜欢弱者。为什么你的思想总和人家不同！”
    我回应她的好奇，“哪儿不同？”
    “就是……思想上，倾向于弱者一方？为什么呢？”
    话没有接下去，菜已经端上来了。
    不得已，她没有把剩下的话说下去。其实意思已经说清楚了。
    我就是喜欢平凡一族。
    吃完饭后，穆可要急着赶回去设计图稿，大概会狠忙一阵子。
    单看她。很难想象她居然和数字打交道，其实她和我同龄，真正算起来还大我一个月，可我总是没有她有活力，更像大她几岁。
    “你下午还去意琳吗？”走时穆可不忘问我。
    我摇头，“上个星期答应了木晴，陪她去挑挑时装。”
    “那好，好好逛，我先走了！”她招手。
    我目送她离开，站了许久。
    黎木晴是在意琳认识的女孩，身材高挑，不算美艳的那一种，气质高雅，不过人有点冷凝。
    穆可不同，她总是喜欢张扬自己，活力四射。
    但黎木晴很喜欢我的专业意见，时常让我给她提点，应不住她的要求，我倒是时常与她见面。
    这时太阳很烈，我没有开车出来，找了一处长椅坐着，树的荫凉让人心里透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喧闹的城市，符合一切大都市所有特点。
    记得前几天家人来电话，让我抽空回去看看。
    说实话，我并不想回去，不是家里不好，是压力太大，乡下不像都市开放，我已经25岁了，他们很为我的婚事担心，而我也很累。
    缘纷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等到的。可许我根本没在等，所以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