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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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一起万劫不复!
我从梦中惊醒。
起身,胸口起伏,急剧喘气。
水珠滚滚而落。
泪水?汗水?
我分不清。
赤足慢慢走到梳妆台前。
夜晚,镜子巨大阴森,里面映出了一张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脸。
悲伤着微笑着的脸。
我用手轻轻摸挲着她的脸,痴痴道:“莫离,你回来了。”
(一)
“小白,你说什么?你不去花果山了?”荧惊讶道。
“嗯。”我点点头。
“可是,这里离花果山很近了耶,不去会不会很可惜?”荧惋惜地说。
我笑起来,“会去的,以后我一定会去的,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和悟空他们会合。”
荧听见我坚定语气,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荧,怎么了?”我问他。
荧的目光变得虚无缥缈,穿过我,落在远方的天空, “没什么。”他慢慢道,“很多人,都说我是悟空的影子。”
我笑起来,“荧,你就是你,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取代你。”
“不。”他垂下眼睑,“我情愿我是悟空的影子。”
“可是,悟空他,却是一个连自己影子都不会有的人。”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对我笑起来。
“小白,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悟空。”
我静静地看着荧,他微笑的脸看起来如此落寞。
“好的,我答应你。”我慢慢道,那一瞬间,我的声音变得不像我自己的了。
记忆中那个人不也曾对我说,我答应你,我不会再离开吗?
我们之所以会发誓会承诺,是因为我们自己都不能够相信自己所说的,不能够保证我们自己所做的。
很多年后我还会记起这一天,记起荧寂寞微笑着的脸。
我猜那天我是被太多的离愁别绪冲晕头了。
所以我才没有注意到,荧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的,
杀意。
(二)
“这里不知离盘丝洞还有多远?一口气飞到这里还真累。“我擦擦额头的汗,嘀咕道。
忽见前面溪水旁闪现一个女子窈窕身影,手中抱着一个婴儿,正向我这边走过来。
“姑娘。”我叫住她,“请问盘丝洞在哪里?”
那女子惊讶看我一眼,“这里就是盘丝洞啊,你找我们有事吗?”
我僵住,看看那女子,视线又慢慢移动到那婴儿的脸上。
那婴儿长得粉嫩可爱,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圆,可我不知为什么却觉得他越看越像那只秃狐狸,不觉悲从中来,哀嚎道:“三藏,我来迟了,我对不起你啊。”
突然远方刷刷刷一阵白烟,那白烟又直冲我而来,到了近前,即刻幻化出六个女子,个个妩媚动人,丰满异常,红唇艳腮,但她们现在均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用手指尖指着我怒吼道:“说,你是三藏哥哥的什么人!”
三藏……哥哥……
我打了个寒噤,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那几个女子继续不依不饶道:“你说啊你,你到底是三藏哥哥的什么人!”
瞧见她们眼冒绿光已经快要吃人的模样,我赶紧摇尾谄笑道:“大家别误会大家别误会,那只秃狐狸不过是我的师父而已。”
“秃狐狸?”她们眼中绿光暴涨。
我尾巴摇得更加欢快,“是师父,是师父,是三藏师父。”
“嗯。”她们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互相嘀咕道:“是听三藏哥哥说有这么一个小鬼来的。”然后她们又转头看着我的尾巴,疑惑道:“你是狗精?”
我马上把尾巴变回去,解释道:“啊,这个是临时变出来应付的。还有,这个是狐狸尾巴,不是狗尾巴。”
“哦。”她们弄清我的身份后,毫不关心地应道,转了身就要离开。
“嗯,那个。”我急忙叫道,“请等一下。”
没人理我。
“嗯,那个,请三藏他们现在还在这里吗?”
脚步没有停下。
“师娘!”我出狠招了。
停,下来了。
我窃喜。
在她们转过身后我才发现我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以前不知谁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那么我现在面对的就是三千只正值壮年精力旺盛并且没有被毒哑的鸭子。
那六个女子眼中绿光怖人,兴奋得呵嗤呵嗤飞快喘着粗气道:“你是在叫我吗?是在叫我吗?”
然后这三千只鸭子向我涌上来,同时还不停用手推开其他鸭子。
她们本来就丰满过中原女子,身上又带了花粉甜腻香味,我被挤到呼吸困难,急中生智大叫道:“三藏喜欢细腰平胸的女子!”
又是一阵刷刷刷,一场白雾过后,六个瘦得好似标枪,平得如同洗衣板一般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她们或掐着对方的脖子,或抓着对方的头发,争辩道:“她是在叫我,她是在叫我。”
我瞅空溜了出来,那个抱着婴儿的女子正惬意地坐在一旁欣赏这场混乱的车轮大战,手中不知何时还多出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发现我在看她,她转过头来,歉然地向我笑笑,“我这六个妹妹向来如此,小白姑娘你不要太介意。”
我惊讶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砰。”正在抓狂的六个女子中有一个被扔了出来,正好跌在这个抱着婴儿的女子面前,扬起一阵重重的灰。
“大姐。”那被扔出来的女子泪眼汪汪道。
“加油,五妹。”抱着婴儿的女子温和地说,然后又“砰”的一脚把她踢回了那堆混战的鸭子中间。
我看得当场呆掉。
那个女子又转头对我笑道:“是三藏告诉我你名字的。”
她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是~吗?”我有点艰难地答道,偷偷向后移动了两三步。
“啪。”又被扔出来一个。
“加油!”又被踢回去了。
她脸上笑容不变:“三藏他们早就走了,走前他对我说若有人叫他秃狐狸,那必是小白无疑。”
“他要我转告你,如果你来了,直接去到天竺国等他们。”
“是吗?谢谢你。” 我吞了口口水,继续偷偷向后移动,又迟疑着偷偷瞄了瞄她怀中的婴儿,她好像看出我心事,笑着摇头道:“这是我邻居树妖家的孩子。”
“哦。”我如释重负,“看不出姑娘你这么喜欢小孩子。”
“是啊。”她笑盈盈道,“小孩子肉做饺子馅最好不过了。”
冷汗。
“啊,那个,我走了,再见。”
“急什么,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如沐春风的笑容。
我跑!
(三)
天竺国,天竺国。
天竺国在哪里呢?
我在天空中边飞边往下四处搜索。不意间抬头发现对面一个黑点,由远至近,由小变大。
啊,来不及躲闪了!
正正撞上。
重物落地声。
我揉着酸痛的屁股站起来,对着面前的东西惊叹道,“哇,好大一只乌鸦。”
那只“乌鸦”跳起来,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是乌鸦了?”】
“两只眼睛。”我老老实实答道。
“老子是大鹏,不是乌鸦。”它咬牙切齿道。
“大鹏?”
“嗯。”它满意地点了下头,用嘴啄了啄几根凌乱的羽毛。
“那么,你是只叫大鹏的乌鸦?”
“咚。”又是重物倒地声。
地上生出一股白气,然后就冒了个人出来。小眼睛,鼻子尖尖,满脸络腮胡,头发乱蓬蓬,一身黑衣。
“好——丑。”我硬生生顿住。
可他还是听见了,瞪圆眼睛呵斥道:“丑什么丑,老子这叫耐看。”
“是,是,耐看。”我陪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去,去,去。”他不满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嘀咕道,“不知道你们女人长了什么眼睛,只懂得欣赏唐三藏那种小白脸。”
唐,三,藏。
我停下脚步,对着他诧异道:“你见过他吗?”
“哼。”他从鼻腔里闷闷应道。
“该不是,你也想吃他的肉吧。”我按照惯例推测。
“胡说。”他不满地大叫起来,“像老子这种得道高妖怎么会低俗到去吃人肉?老子不过是听说那个大闹天宫的混世魔头孙悟空和他在一起,想见识一下罢了,结果那个小白脸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硬说要向我们展示他的个人魅力,于是就住进我们山洞,天天白吃白喝,赖着不走。”
我尴尬地抹了下额头的汗水,决定装作不认识唐三藏。
“那么。你见到那混世魔头孙悟空了吗?他是不是长得很吓人很威风啊?”我开始正式扮演不认识三藏一行人的路人甲。
“屁!”那大鹏又一脸不爽地吼道,“亏俺们三兄弟仰慕他那么久,他居然丢下自己的兄弟跑回去找什么叫小白的东西了。”
咦,为什么心里一下子甜丝丝的?
“你干吗突然傻笑?”大鹏对着我吼道,中气十足。
“哦,哦。”我反应过来,赶紧顾左右而言他,“那你的山洞呢?叫什么名字?应该在这附近吧。”
大鹏的脸突然罩上阴影,声音陡然低下去,“狮驼洞,前方八百里狮驼山上,现在,已被夷平。”
“夷平?”我惊讶道,“是谁做的?”
他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敬畏之色。
“是佛。”
(四)
“你是说,佛抓走了你的兄弟,青狮和白象?”
“不,佛没有动手,是他身边的文殊与普贤动的手。”
大鹏喃喃道,仍是一脸敬畏之色。
“那么,你现在是在逃跑?”我回忆起他先前慌张的飞翔姿态。
他恼怒起来,大喝道:“老子不是逃跑,老子是去搬援兵,你看老子像那种不管自己兄弟死活只管自己逃命的胆小鬼吗?”
“搬援兵?你要和佛斗?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我想劝他打消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大鹏眼中掠过一丝害怕之色,但他随即又挺起胸,大声道:“就算要死,老子我也要和兄弟们死在一起。”
我觉得胸口一暖,想不到面前这个粗鲁汉子竟然这么有义气。于是我又安慰道:“放心吧,佛祖慈悲为怀,他不会伤害你兄弟的。”
“不。”他摇了摇头,带着害怕的神色说道:“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佛祖眼中的杀意。”
大鹏的眼神越来越惊慌,仿佛正目睹着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发生。
“当我不经意提起孙悟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看见莲花台上的那个人,眼中淡淡掠过了杀意。”
死水一般的静寂。
慢慢地,大鹏又恢复了常态,他重重拍拍我的肩膀,粗声粗气道:“小妖怪,这天地恐怕会有浩劫了,佛说不定会找到孙悟空干上一架。所以你还是快点夹着尾巴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哈哈哈。”
我不服气地打开他毛茸茸的手,抗议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妖怪。”
大鹏撇撇嘴,“老子要继续去搬援兵了,小妖怪,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拉住他。
“又干吗?老子很忙。”大鹏不耐烦地嚷着。
“你为什么不去找孙悟空?”我问他。
他立马吹胡子瞪眼,“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谁知道小白那个鬼东西在哪里?”
“那个,”我干笑道,“事实上,我就是小白。”
他瞪着眼睛没反应过来。
“我就是悟空要找的那个小白。”我好心地再解释一遍。
大鹏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我肩膀咋呼道:“原来小白不是个东西啊。”
安静。
“嘎。”“嘎。”
天空飞过一只真的乌鸦。
(五)
远远地,就看见了一座寺院。
布金禅寺。
琉璃碧瓦,八字红墙,却是一股挡不住的破败气息。
松涛阵阵,流水潺潺,瞑色已将整个天空染得苍黄。
前面就是天竺国了。
我揉了揉酸痛的小腿,微微笑起来。
今晚,就在这布金禅院,稍作休憩吧。
于是隐了身,溜进去,寻了间空着的厢房躺下。
也许是因为一路跋涉劳累的缘故,我很快就沉沉入睡。
大概到三更时分,嘈嘈切切,嘈嘈切切,地底下似乎有隐秘人声传出,自耳边响起,似远还近,似梦似真。
我惊醒,警惕着睁开眼。
暗夜,洁白的月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淡青色的石板开始咯吱咯吱地响动。
我一边轻轻地握住小黑,一边不动声色地退到门槛。
那咯吱声却渐渐小下去,似乎有人慢慢地走远了。
厢房内又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却再也睡不着,轻手轻脚地穿门而出。
这座禅寺虽然很大,却破旧颓废,时值初冬,树木开始瑟瑟地落叶,越发显出荒凉的意味来。
僧人大概不超过十个,此刻都沉沉睡着,鼾声四起,显然是没有听见刚才的响动。
难道说,刚才只是我梦魇而已?
不,不对,寺庙外分明漂浮着丝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这只妖,如果不是只尚未修炼成形的低级魔怪,那就一定是只千年老妖!
我皱紧眉头,旋即一笑,拖着小黑慢慢地往寺庙外走,刀尖在地上擦出星微火花,转瞬即逝。
那妖气淡淡地浮在空中,仿佛一层白雾,可是一沾着衣服就立马化为暗红色的污血。
这些污血,恐怕是那些被妖怪吃掉的人吧,
妖怪一天不死,他们就一天不得超生,日日飘浮在这荒郊野外,做孤魂野鬼。
我咬了咬嘴唇,又继续往前走。
这时身体却突然动弹不得,我诧异地低头看,却惊奇地发现衣服上的血污中,居然无端端生出了一只只白骨森森的手,紧紧箍住我的双臂双脚。
与此同时空中浮起了无数只骷髅头,它们声音尖尖地笑着,笑声诡异而凄厉。
“你也要被吃了。”
“你也就要死了。”
它们幸灾乐祸地说。
我疑惑了。
“你们不是被妖怪吃掉的人吗?为什么你们还要帮着它做坏事呢?”
它们又嘎嘎地笑起来,声音却像极了哭。
“我们不甘心只有我们被吃掉,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还活着,我们却只能做这荒原上的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我们不甘心啊!”
骷髅们的声音渐渐变大,尖锐刺耳,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疯狂。
“它就要来了,它就要来了。”骷髅们愉悦地说。
“你也要死了,你就要死了。”它们开始在空中旋转起来,绿光荧荧。
雾浓了。
远远地,我听见有东西在地面飞快的游走,发出巨大而低沉的声音。
妖气,更强了。
我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下手指,衣服上的血污在慢慢失去颜色。
突然,鸡叫了。
鸡叫三声。
天空微微泛起淡白。
妖气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半路上,那些骷髅也转瞬间失去影踪。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再过一会儿,太阳会红着脸跳出山头,鸟儿会开始歌唱,露珠明亮,空气芬芳。
一切都会美好得有如一场梦。
如果我告诉你,梦也有假的,你会相信吗?
(六)
我又在这四周转了转,本想找着妖怪的巢穴,无奈阵阵睡意袭人,只得就地找了棵树杈蜷着身子躺下。
傍晚时醒来,先长长伸一个懒腰,慢慢睁开眼。
暮色如一片云彩,落到远方的山峰上,又慢慢扩大开来。
不多时,天空尽成苍黄,再渐渐转暗,最后转为浓墨,星子开始亮起来。
我又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呵欠,直起身来,从树干上往下看。
树底下的泥土中,一寸寸,缓缓渗出游丝般的淡青色妖气。
腥臭的气味也扑鼻而来。
看来是只尚未修炼成形的低级妖魔。
我不觉松口气,滑下树,隐藏了自己气息,小心翼翼地寻找起妖怪来。
翻过了两个小山坡,眼前突然出现一丛黯淡的篝火,火焰轻微缓慢地燃烧着,随时都可能熄灭的样子。
奇怪,这里为什么如此突兀地出现这么一丛篝火?
我沉吟着蹲下身,随手拾起一根小树枝,拨了拨篝火。
那火光略微明亮了些,小树枝上也窜出了火舌,开始燃烧起来。
淡淡的香味钻入了鼻子。
那香味,仿佛甜蜜,又仿佛惆怅。
隔着火光,我又好像看见了许多许多年前那个小男孩的眼神,清澈明亮。
那便是一切的开始了。
我黯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以致完全没有注意到,
地上不知何时,静悄悄地多出了个人影。
“哈,妖怪,可让我逮着你了吧。”
一个得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把剑也飞快地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被惊破回忆的我慢慢站起来。
“不要动。”他喝道,小心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来。
夜色下是一张清秀好看的少年的脸,眼睛明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一般,脸上却又带着点微微的孩子气,十分讨人喜爱。
此刻,他正疑惑地瞪了眼看着我。“你就是当地人们口中所说的妖怪?”
“当然不是。”我断然否决。
“那夜深人静的,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他仍旧怀疑地问道。
我轻轻一笑,正待解释,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飞沙走石,烟雾滚滚,一条巨大的血红蜈蚣从那少年背后破土而出,十几余丈长的身子在空中左右摇动,眼看就要向他直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就势夺过架在脖子上的宝剑,直直朝那蜈蚣掷了过去。
嗖地一道白光,那剑径直没入蜈蚣腹部。
我趁机推了那已经呆住的少年一把,喝道:“还不快走!”
那少年仍然一脸怔愕,显然是尚未反应过来。
此时那吃痛的蜈蚣眼睛陡然暴涨,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它恶狠狠地盯着我,高高扬起了尾巴,又重又快地打落下来。
我拉了那少年一起跳开。
“轰。”沙石溅起十丈高,烟尘弥漫。
“你怎么还不走!”我松开那少年的手,着急地喝道。
他总算反应过来,却朝我瞪起眼睛,“不行,你是女人,你先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跨脚向前,左手将我挡在身后,宛如护子的老母鸡般,右手同时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黄色的——
黄色的符咒?
我不禁把眼睛瞪得圆圆的。
没错,就是一张符咒,上面还歪七竖八地写满了奇怪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那少年却郑重其事地夹在指尖,口中念念有词,然后飞快朝那蜈蚣掷了过去。
“啪。”那黄色的纸张粘在了蜈蚣的身上。
“你看,它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那少年回过头,宽慰我道。他的脸上满是大滴大滴汗水,一只手又不自觉地将我往他背后推了推,然后他对着那蜈蚣哈哈大笑起来:“妖怪,你今天死定了。”
我不觉一笑,真是个有趣的凡人。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那蜈蚣被他笑得发了一下呆,突然就伸出爪子,将那黄纸从身上撕下来,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吞掉。
这会儿轮到那少年发呆了。
那蜈蚣却不给他发呆的机会,张开了血盆大口闪电般地俯冲下来。
我眼明手快地拔出了小黑。
它快,我比它更快!
比夜色还重的黑色悄然滑过,流水般无声无息。
“砰!”那蜈蚣的身子重重坠地,断为两截。
我不动声色地收刀入鞘。一切只在转眼间完成。
那少年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愕然道:“这,这,这怎么回事?喂,你刚才可有看清楚?”
我假装无辜地睁大眼睛:“莫不是你刚才那道符咒在它肚中发挥了法力么?”
他呆了一呆,脸上渐渐现出欢喜之色来。“对了,一定就是这样子的,我就说我真金白银求来的符咒怎么可能这么不顶用。”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得意地瞟,这一瞟却惊得他跳起来。
“喂喂,你快来看,那妖怪的头怎么不见了!”
我听得他的叫唤,也不觉吓了一跳,赶紧跑近了一看。
果然,那蜈蚣的后半段身子犹自在汩汩冒血,前半段身子却无影无踪。
八成是遁地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