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怨妇吟5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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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包拯听着杨敬轩的讲述,心中便思虑起来……如今孰真孰假,已经一清二楚。眼前,这位不折不扣的是中州大才子、大名士的杨敬轩;在钟家即将拜堂成亲的,那是汝南书生杨敬轩。这是绝对没错的,比写的刻的还准呢!难就难在如何处置这件事儿。
    按理说,应当秉公而断,可是真要那样一来,岂不缺了大德?等于活活拆散一对爱笃情深的小夫妻,而且人家是花费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大风险,才成就起来的啊!不,绝不能那样做。
    可是,若不秉公而断,就得自己逼着自己睁着两眼说瞎话。一向以公正清明自诩的包拯,实在不愿意充当一位糊里糊涂的县太爷。再说,原告就在身旁盯着,抹抹稀泥过去,他也不答应啊!
    包拯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劝说杨敬轩自认晦气,罢手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你既然写了休书,已将钟小姐退回了娘家,何必还管她嫁给谁呢!可是想来想去,这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样一说,就等于表明他承认了这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这是一。其二,估计对方不会接受他这劝告,这事与其名声紧紧相关。包拯懂得,名士视名如命。这也难怪,自己不是也不愿意落一个糊涂官的称号吗?那么,就硬是公事公办,将这一对好姻缘拆散了?又实在不忍心……
    以往,包拯都是在破案上、断案上费功夫,没想到今天在这上边为了难。可是,一双脚并不因你心中为难而停步不前,眼瞅着来到了钟家门前,仆人看见,急忙进去禀报。
    钟景文一听县太爷到了,真是大喜过望,心想找个大才子、大名士做女婿,就是管用,县太爷来贺喜,这可是实打实的抬高身份啊!但是,他迎出门,一看到县太爷那脸色,再看到县太爷身后那个人,便一切全明白了。他将县令老爷让进客厅,其他宾客自是知趣,早都退出去了。屋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尽等着县太爷开口讲话了。怎么讲呢,事情摆在这儿,用不着半句浮文虚语,只要张口便要接触实质、表明态度。包拯手心里已攥出了汗。这四五年来,办案上百宗,碰到难题自是不少,可位处如此尴尬境地,这还是头一回。憋了半晌,他才说一句话来:是否先请钟老员外派一仆人,领这位相公去洗洗脸、换件干净的衣服?钟景文自是从命照办,仆人引杨敬轩出去以后,屋里又冷了场。没法张口,不是考虑如何措词,而是直到现在,包拯还没有拿定主意,究竟是怎么办好……谁知正在这个时候,老管家进来禀报,说知府大人到了!啊?今儿是怎么了,一位贵人跟着一位贵人!钟员外、包县令,慌忙迎出大门。
    其实,老管家称为知府大人,那是老皇历,如今已是礼部侍郎了。读者诸君可还记得上一篇《暗娼》中,提到的那位浑玉恒知府吗?他就因为破了那宗以淫妇充节妇的欺君案子,被擢升为礼部侍郎。在京为官,又为何风尘仆仆地来到这个小镇呢?长话短说吧,只因为后天便是当今圣上的五十大寿,太子特备了一份与众不同的厚礼,五把扇子。这扇子材料如何贵重、制作如何精巧,那就不必讲了。最难得的是遍请宇内最著名的十位书画大师在上面题字绘画。字,已经写好了,篆隶楷行草,各领风骚。画,已有四位完成了,这第五位,直到昨日方才确定是中州的杨敬轩。浑侍郎快马加鞭,原是直奔城南杨柳村的,路径本镇南边的官道时,听说杨大才子正在这儿举行成婚大礼,便拨转马头赶来了。
    浑大人见和本主儿一同迎出来的,还有县令包拯,非常高兴。浑玉恒对僚属一向是骄矜摆架子,要不然,人家怎会给他起个外号,叫“浑又横”呢!可是独对包拯例外,因为他心里明白,因之升官那宗案子实际上是这名县令勘破的,也就是说这顶侍郎的乌纱帽是包拯给他谋来的,虽说比知府只大了半级,也是求之不得啊!
    进入客厅,屁股尚未坐稳,侍郎大人便讲明来意。谁知包、钟二人听了之后,面面相觑,一言不发?侍郎不由得气往上撞,对包拯还留着一份客气,冲着钟景文叫道:“还不把你那位大才子的乘龙快婿请出,让我见识见识。太子殿下分派的这活儿,可是急碴,我今天一定要赶回京城,明日一早,便得进宫交差哪!”钟景文结结巴巴地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侍郎大人说:“把那媒婆子叫来,我再叮问叮问她。既是在杨府里见过才子两面,按说不会错的。”
    刘媒婆未进门便打哆嗦,一进屋便跪趴在地,因为两腿颤抖得实在站立不住了。她说:“民妇老眼昏花,实在,不敢说看得准,在杨府离得远,看不清。又隔了这些天,不记得了。”
    “浑又横”本拟拍桌喝斥,又恐有失身份。他白了包拯一眼,说:“有人说你断案如神,怎么这点儿小事就摘缕不开了?现在给你一顿饭的时间,对他二人严加审问,最后领个真的来,到这儿画扇面。去吧。”
    从客厅到西跨院,有四五十步,包拯一边走,心里一边念叨:包拯呀,眼下真是考察你的时候了,不是考察你断案的才智,而是考你敢裁;敢头顶着雷、给无权无势的小民做主;考你能不能……一个“考”字,忽地在他脑子里一闪,刚要追着捕捉住那一闪即逝的火星儿,而脚下已经走到了西跨院门口,他缓缓地一步一步登上台阶,一推门,吓了一跳——门后闪出一名明丽女子!
    离得太近,包拯急忙后退了一步,见那女子有二十一二岁,娴静而不呆板,妩媚而不轻佻。她向县令老爷检衽下拜,接着便一问一答地叙谈起来。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见他二人由满面愁云,渐渐地变为眉舒目展,似是商定了什么。
    待包拯回到客厅的时候,侍郎大人已将厨房赶做的一碗鸡丝热汤面,扒进了肚子。他掏出一方白绫巾抹了抹嘴,问道:“那位真的才子呢?”
    “卑职无能,一时间难以判明真伪,是否将他二人传来,请大人亲自审问?”
    侍郎张了张嘴,没有说话。钟景文一旁插言道:“依小人之见,莫若派人去请杨敬轩之父前来辨认,最是准确无误了。”
    “胡说!”“浑又横”拍起桌子,大概也是借此把对包拯的一股怒火发泄出来吧:“一点儿不懂事理。现已晌午,此去杨柳村往返百十里,来到后已是掌灯,画好扇面得什么时候?让我下半夜往回赶呀!黑灯瞎火,一个马失前蹄,摔断我几根肋巴骨,那是小事;若摔断了一根扇子骨,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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