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包公捡了一条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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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昨日包拯忙了一天公文,今日早饭后,正在书房里同张龙议论张婉容的事儿,赵虎走进来说:那名刺客同伙在女监里闹腾得挺凶,说什么无缘无故、无凭无据把她关押在此,既不合理,也不合法。依我看,干脆升堂审讯,上点刑法,她就老实了。”
包拯摇摇头,说:“你还是把她带这儿来吧。”赵虎应声去了。张龙接着说:“症结就在于此,她确实同刺客在您窗下动手搏杀;她也确实故意将刺客放走。”
“这就表明她与刺客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关系——哎,你还记得不记得,十多年前,我曾判过一宗案子,那犯人姓秦,判他流放沧州,十二年苦役……”
正在这时,赵虎将犯人带进来了。包拯说:“你这案子要想早日了结,那就必须实话实说,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真相讲了出来。不然的话,推延一年两年,那是常有的事。”
“以老爷看来,民女前日所讲,不是实话实说,都是编造的了?”
“有真实的,也有编造的。比如你讲你是云南大理人氏,就不是真话。你的口音根本不是云南,倒像是沧州一带的。”
女人似是稍有惊诧,随即一笑,说道,“**可谓见多识广,耳朵也真灵。民女十来岁的时候,确是在沧州住过两年。怎么,你老也曾在沧州住过?”
“没有。不过,那地方有我不少的故交和熟人,其中一位,我说出来,你一定认识。他不但有武功,而且行侠仗义,很是令人钦佩。他名叫秦——玉——昆!”
女人的双手突然抖动了一下,脸上也倏然变色,但立即恢复正常,笑着摇摇头,说:“没听说过,从那个‘坤’字来看,似是女的……”
包拯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休要跟我装傻充愣!用三十六计的‘假痴不癫’来‘瞒天过海’,那是痴心妄想!”
略停片刻,包拯又以和缓的语气说道:“我再与你指出一处来。如你果真是尾随刺客进我府衙的,那自会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是吧?他在我窗下往屋内窥探时,你至少该在他身后十几步之外,那你又怎么看到我在屋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正看书呢?再者,按你所说,你见刺客瞄准,将要射出袖箭时,用碎瓦击中他手腕,那你的位置自当在他的侧面,就更无法看到我屋内的景状了。显然,你讲的不是真相。”
赵虎见刺客同伙迟迟不语,便说:“及早识相些,免得皮肉受苦!”
那女人正苦无计转移话题,一听赵虎这话,恰可借此脱开窘境,便说:“你也只能在这里耍耍威风罢了。若在外边动起手来,哼,你就该求饶了……”
赵虎一听,怒火骤起:“好哇,你……”
包公用手势制止住赵虎,转对女子十分坦诚地说道:“姑娘,你想借机转移话题,那是枉费心机的。因为我还可以指出许多破绽之处,难道你都能避而不谈或是转移话题吗?两次审你,均在这儿,为什么不到大堂去,不过是念你乃一女子,不愿动刑罢了。你很聪敏,应该体会出本府的用心。”
女人面呈愧色,眼噙晶莹,低下头去。
这时王朝进来,走到老爷身旁,低声说了几句;包拯听了,对张龙、赵虎说道:“今天就问到这儿吧,带了下去。”
包拯在书房审问那名女人的时候,丛肖玉正在后花园准备着自问两名男人。
丫环小绿苗儿才十四五岁,一进园子就忙着捉虫扑蝶去了;肖玉小姐走了两步。在树旁的石墩上坐了下来。虽说这姑娘性情开朗,一向无忧无虑,但此时此刻,心里也着实忐忑不安,因为这事太大,关系着自己一辈子啊!第二个尚青云,人品才识如何,她毫无所知,估计绝不会赶上第一个的。因为她与第一个已经见过一面了,而且在那次见面之前,已从他为弟弟批改的文章上,领略到未来夫婿的襟怀、志节和见解、才华。当然,这一切,她父亲都是不知道的。
那次见面,是在一个月之前.当时草方绿,花未开,园里寂静空旷。肖玉偕丫环进来以后,只听角落里传来“嘿、啪啪!”的打斗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春哥儿正同一青年男子练武呢!那青年用一根木棒作剑,舞得风雨不透;春哥儿以碎砖瓦砾土块作镖,连续迅疾地向青年掷去,皆被木剑一一打掉——不必问,这青年定是尚青云了。前几天,听说云哥来了,肖玉姑娘自是芳心窃喜,也不知他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任是怎么揣摩、想象,还是他小时候的容貌。今日见,竟是如此潇洒飘逸的一位美少年!多么想走近前看个清楚,可终是这样的名分,实在难为情……
这时,尚青云也发现了小姐,便放下木棒,穿起长衫,欲尽快离开这里,春哥儿莫名其妙,说:“你怕什么?这就是我姐姐呀!看把你瞄得这样子!”春哥儿这句普普通通的话,似是对尚青云有很大侮辱,只见这位一向文质彬彬的书生顿时疾言厉色:“不要胡说,谁个害怕了!我怎么会瞄……”可春哥儿没理会这严肃指责,因他这时正朝着伫立在十几步以外的姐姐招手呢,招手没效果,索性跑了过去。
尚青云落落大方地向前走去;丛肖玉也在弟弟的催促下往这边走来。尚青云抱拳作揖,说:“丛小姐,久违了!”肖玉敛衽还礼,说;“兄长来后,本应前去拜见,只因……只因怕耽误你的功课,没敢打扰。”
春哥儿说:“姐姐,你不是问我他长什么样儿吗,这回,你自己一看就知道了。”
一句话把肖玉姑娘弄了个大红脸……这时,丫环绿苗在那边叫道:“小公子,你来看,我抓住一只大蝴蝶!”
春哥儿“噔噔”地跑了过去。绿苗对他说,“他俩讲话,你在旁边做什么,不怕人家厌恶!”
“我也不插嘴,就听,还不成吗?”
“那也不成,你不知道他俩就要拜天地,做夫妻了吗?”绿苗牵着春哥儿手腕往更远处去了。
即将做夫妻的男女,这时见了面,会讲些什么话呢?春哥儿为没听到而遗憾,但是读者诸君自会根据切身体验,想象出来的,笔者也就不必赘述了。
其实,他二人的话加在一起也不到十句,而且不甜不咸,淡而无味;可是,肖玉小姐却总觉着言犹在耳。这不,现在坐在树下的石墩上又一遍地咀嚼回味了。她心想,今日奉了父命,坦然无虑,正可同他多多叙谈了。正想着,只见小厮领着一位青年男子走进园来……咦,不对呀?原来,肖玉一心认为父亲准是让第一个先来,哪知不对,正好相反。
第二个尚青云一听说在此遇上小姐了,真是喜出望外,急忙上前拜见,说:“小玉妹子,愚兄这厢有礼了:怎么,不认识了?我就是云哥呀!也难怪,十五年,你也长这么大了,可我一想起你,总还是穿粉红衫的小丫头。咱一起弄水合泥做小人儿……嘻嘻,嘻嘻。”
丛肖玉见他身材比那个尚青云稍矮一点儿,五官也很端正,厚嘴唇,大耳朵,倒是一脸福相。接他的话茬说:“看来,兄长对儿时情景,还记忆犹新啊。”
“那当然。还记得那个县衙后园有棵老杏树吗?我爬上去尽拣大个儿的摘,连着扔下几个你都说酸,这可咋办呢?我就先尝尝,连着吃了十多个,好家伙,我这牙呀……”
肖玉说:“你从树上掉下来,裂着大嘴哭,看园的老头儿跑过来——哎,那老头儿叫什么来着……”
“倔大伯呀!”。
“是的。他为着哄你不哭,就讲了一个故事,你还记得吗?”
尚青云挠了挠脑壳,说:“讲的是大黑狗和小花猫作伴,去寻找宝贝!”
“倔大伯讲完了,问你这故事是什么意思?你憋了半晌,说出一句话,把倔大伯逗得哈哈大笑,你还记得不?”
尚青云眨眨眼睛,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我说,‘肖玉就是小花猫,我就是那大黑狗呗!’”
丛肖玉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讲起儿时趣事,倒也兴趣盎然。二人边讲边走,走到了一水池边,丛小姐蓦地忆起小状伴的双脚上各有两只黑痦,这该是铁证了吧!于是,故意将手帕失落水中,青云当即脱下鞋袜,下水拣了回来。肖玉留神察看,见他脚上果有黑痦,并且又大了许多。
尚青云一边拭抹脚上的泥水,一边说:“我这人,背书作文不成,别的还都能对付。”
说起书文,肖玉问他可喜欢司马相如的文章。“马相如?那位马老先生的文章,太长,一看就头疼。我喜欢李白的诗。”可是,他吭哧半晌只说出一首来,篇名还忘了,背诵道:“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头望明月,低头……低头想你丛姑娘!”
丛肖玉见他嘻皮笑脸,一副轻薄相儿,很是不快,便说:“望你自重一些,请便吧!”
这一个尚青云走了以后,肖玉姑娘先是愣怔了片刻,继而双眉紧锁,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后来竟觉得疲惫不堪,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了。因为从方才经过的一切来看,这人是真的尚青云,已经无庸置疑了。难道自己就同这样的一个人拜天地、入洞房,过一生一世吗?她好像吃饭时,扒进口里一只苍蝇,虽然立即吐出来了,还是恶心!可又想到,这是父母做主订下来的,怕是难以变更了……
当小厮陪同第一个尚青云走进园来时,丛肖玉都准备避而不见了。可又忽地想起,昨日父亲甄审时,不是先问的答对了,后问的也全答对了吗,万一今天也出现那种奇迹呢,所以又满怀希望地站了起来,抿抿发鬓,抻抻衣衫,迎了上去。
然而,她在询问这个尚青云的过程中,失望、沮丧、败兴接踵而来。一提小时候的事,这个尚青云便转移话题,实在无法转移,便说:“啊呀,这事我早忘了!”“啊呀,这么普通的一句话,谁还记得呢!”到最后,丛小姐又是重施故技,男子拣回手帕,擦拭泥水时,只见他双足肌肤平滑,休说痣子、痞子,连个小疤痢也没有呀。看来,这个肯定是假的了……这时候,尚青云来了精神劲儿,讲起春哥儿的文章大有长进,等等。肖玉也不能一语不发呀,二人便谈论起诗词歌赋来。这个尚青云,对司马相如的人品、文章,都大加贬责,对卓文君则是赞扬了一番。按理说,人们一向对膺品都是鄙薄厌弃的,可丛小姐对这个假尚青云,似乎忘记了他冒名顶替的恶劣行径,而同他谈得津津有味。若不是日照当头,丫环前来提醒,连午饭都忘记了。
刚一回到闺房,父亲就来了。问她结果如何,她摇头不语;再问,她倒生起气米,说:“不知道,不知道。”最后竟掩面痛哭,哭得伤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