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刷好碗刚回头，就看到正襟危坐在板凳上的陆鸣，小小的手红红的，还有点不安的看着窗外。
    戳出在楼道间裸露的电线交杂在一起，支棱出来的细小的电线杆几乎就被淹没在里面，沉甸甸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陆鸣的虹膜有些淡，是浅浅的琥珀色，细长的睫毛落下浓厚的阴影，随着他眨眼，忽闪忽闪的。
    江平歪着脑袋“啧”了一声，擦干了手，走过去抓住他的手一握，又松开，“想什么呢，傻子。”
    陆鸣回头，这时江平才发现他的眼眶红红的，顿时心里就明白了。
    “之前就说过，这片区要拆迁，只是这文件一直没有下来，这边就只能拖着。你呀，少想点，怎么眼睛都红了。”
    陆鸣这才觉得自己的手恢复了知觉。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上的触感，思想从原来江平一直都住在这个地方的想法中迟钝的挣脱出来，脱口而出的话却没心没肺：“你要带我去吃饭了么？”
    江平愣了一下，有点想笑，但是看着他木木的样子，嘴角一勾：“还吃饭，要把你卖喽。”
    大手一伸，半搂着肩就把陆鸣搂了起身。
    临出门，陆鸣后头看了一眼卧室，停顿的脚步立马就被江平感知到了。
    陆鸣抬头，看着江平脸笑肉不笑的样子，突然打了个激灵，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见面了呢，眼前的人，还是那个说要做一辈子兄弟的人么？
    被押到烧烤摊上的时候，陆鸣鬼使神差地说要半打啤酒。
    江平的嘴一直都没有听过，从小学里的缺了个角的橡皮擦，还是陆鸣带的红红绿绿的便当，一件一件小事梳理下来，像是为了确定曾经发生过的事一样，告诉自己也告诉对方，这些都真实发生过，却又强势蛮横的告诉对方，这也真的只是过去。
    陆鸣听着，眼睛却只注视着一停不停的嘴，满脑子想着，他咂巴咂巴吐出的字，为什么听不懂了。
    他想说什么？
    眼前绿色的是什么，水么？是不是应该喝一口，是不是，喝了江平就会停一下了？
    陆鸣伸出手，握住瓶子的时候，酒瓶带着冷柜的凉气，这股凉气一下就顺着手心，匆促而凶猛的钻到的身体里，猝不及防，无从阻挡。
    江平的声音在他快要哭出来的眼神里戛然而止。
    带着冷气的手掌撩起他的刘海，“你当时缝了5针，我看着你缝的，这边脸上都是血。”
    江平不笑的时候，眼神冷厉，天生下垂的嘴角就带着生人勿近的凶悍，一动不动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着霸道蛮横的不讲理。
    他就这么看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兄弟，这个生来就是喊着金钥匙的小少爷，满眼委屈的说，“我看过你受伤的样子，”
    “怎么办呢？他看起来要哭了，这个傻子哟。”江平想。
    一把拍下陆鸣在脸上作怪的手，嘴角一勾就是一个痞痞的坏笑，“得，这伤不能白受。陆鸣，我可是真把你当兄弟啊。”
    陆鸣的脸刷的就红了，江平一看这反应，一下就笑了出来，“你这小子，真逗，不说了，吃鸡腿。”
    陆鸣抿了抿嘴，沾上酒气的嘴角终于不再紧绷。
    身后是烧烤摊嘈杂的声音，偶尔听到他们吹的牛，江平还附带评语，陆鸣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几年来的时间被打包压缩成一支味道奇怪的啤酒，呼啦呼啦就灌进了肚子，消失不见了。
    江平看着陆鸣越来越红的脸，一开始还是以为这小子是真的不会喝酒，到后来才觉出不对劲，陆鸣脸上，脖子上慢慢浮现出的红疹一下子就刺到了眼睛。
    “陆鸣，你是不是啤酒过敏？”
    这个时候的陆鸣双眼朦朦胧胧，反应慢了好几拍才回答：“我，我没喝过啤酒啊。”
    江平不由分的拉起他的隔壁，这一看才发现，到指尖都是一片红，侧头骂了一句“卧槽”，留了张红钞，就背起陆鸣往医院跑。
    “江平，我痒，难受。”
    他的声音迷迷糊糊，贴在江平身后，吐出的呼吸都带着烫人的温度，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几次都差点从背上摔下。
    “陆鸣，别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