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卧底在顾云身边，只查到了顾云？”顾狼一改称呼，直叫父辈名字，听上去仿佛在讲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顾狼从后视镜挪开视线，一旦对上那双狭长漆黑的眼，就会让他有种错觉，一种仿佛被夜黑包裹，窒息的错觉。
    “顾狼，解开。”男人扯动腕间的手铐。
    “不。”
    男人深深提气，抬腿蹬住驾驶座椅背，晃了晃，“解开。”
    专心的司机用沉默拒绝。
    男人凑到顾狼耳边，鼻尖缓缓摩挲对方的耳郭，嘶哑的嗓音绵绵软软，“我不会捣乱，也会很听话，更不会和外界联系。”
    酥酥麻麻的湿润在颈窝处蔓延，顾狼加重握住方向盘的力度，“如果我松开你，你会去安全局么？”
    “安全局……”男人坐回位子，散懒地靠着椅背，低笑出声，满是自嘲与无奈，“你知道叶泉那有当年被压下的证据，也知道那份证据说不定可以扭转整个案件……可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已经是个不能活在台面上的人。”
    男人的嗓音嘶哑，可以说是破碎不全，应该是声带受损后的结果。顾狼梳厘男人的意思，“会跑么？”
    傻狼！男人咬牙暗骂一句，“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那就是会！顾狼笃定男人会跑，嗓音发闷，“不解。”
    “蠢狼……蠢狼……”男人喃喃骂道，侧头从探到手臂处。嘴唇探到肌肉中一处类似利刺的东西，男人张嘴咬住，缓缓扯出一根手指长的细小铁丝。
    冰冷的金属带血，从肉里抽出，疼得男人蹙眉咋舌。
    顾狼透过后视镜，好奇地看着男人的举动，觉得那根铁丝眼熟。
    察觉到青年疑惑的目光，男人将铁丝弯出勾状，伸入锁孔，“你砸我的相框，这是后面的挂钩。”
    “咔——”清脆的金属声响，桎梏已久的双手得到解放，男人转动手腕。
    顾狼突然想到什么，锁上车门。
    男人伏上驾驶座椅背，凑到顾狼耳边，墨黑的双眼窃了夜一抹余色，狡黠且魅惑，“我不会跑……更不会跳车。”
    皮卡绕过繁华的城市，直接去了城西一条叫八角井的街。
    皮卡到这后，可以用蠕动来形容。本就不宽的街道，被两旁林林总总的商铺占了大半，见缝插针的电动车和摩托更是想苍蝇般，围绕在周围。
    这里和繁华干净的城市截然相反，仿佛一段城市初期的残像。
    热闹且破败。
    八角井，三不管地带，一个边缘化的区域，里面鱼龙混杂……男人单手托腮，看着街道两旁的店铺。皮卡在一家果木烤鸭店前停下，发黄的店牌，挂着絮状灰尘，昏暗的招牌灯箱忽明忽暗。对街的理发店，没啥客人，门口坐着两三个化浓妆的女人，低头玩着手机。虽已是秋，这些女人，就像住在热带般，身上的衣物，或披或挂。
    车刚停下，一个胖乎乎的青年从果木烤鸭店钻出，迎了上来。他蹭了蹭手上的油腻，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串，递给顾狼。
    “小狼，这次你都他妈惹谁了？”胖乎乎的青年转身对烤鸭店老板伸出三根手指，“三盒片皮鸭，面饼多放一份，姜丝，葱段，蘸酱都要。今天上午那些人快给我吓死，个个装备精良，那可是算是职业级别的。下次这种扮司机，别找我。你不知道，刚骂两句，后面就有人用枪低着我……”
    烤鸭店老板打包好食物，装进塑料袋递给胖青年。
    “给他。”胖青年从扫了眼案板，捻出一只鸭腿，塞进嘴里。
    老板扬了扬刀，佯怒，“姜壮，你要是在偷，我剁了你。”
    “房子呢？”顾狼掏了一把零钱，拣出几张，递给老板。
    “在楼上。”姜壮指了指烤鸭店楼上，视线落到顾狼身后，礼貌地冲男人挥了挥手，笑眯眯道，“这是……”
    “朋友。”顾狼拎起烤鸭袋子，转身抓住男人的手臂，“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