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罗家姥爷打来的电话，说罗宇彦两唐兄弟和葛大爷车祸进了医院时，蔡佳佳是震惊到几乎要崩溃的，以至于即使知道电话里的人还在说着很重要话，她也有半分钟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而更让她止不住颤抖的是，自己北上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即使自己家里人也一知半解，因此对一个紧急电话会从南方打到北方来的原因有所了解，还是在听到罗家姥爷说小陆、赵尹的电话都打不通，只好好不容易给她打了电话的解释时，害怕得快要吐出来。
    她只希望这是孕吐，而不是因为自己想到了什么。
    可是葛大爷就算了，为什么连罗家两个无辜的人也被牵扯了进来？！
    她再也不愿干坐下去，歇斯底里地和阻止自己下班的经理大吵一架，炒了公司鱿鱼后，赶了最快的一班飞机跑回家乡。
    回来的一路上，眼泪都遮住了双眼，以至于她完全没发现不住有异样的、或同情或关心的目光投来，也完全没有发现倒霉的搭载了自己的计程车司机在跟自己说话，更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否有付款，便急忙冲进了第一人民医院。
    从公司到医院，从北方到西南，匆匆忙忙、毫不停歇、一气呵成。
    而又如肥皂剧一般，今日的医院生意兴隆，柜台大排长龙，也没有忽视有空理会她。她只得依靠自己脑海仅仅够用的记忆，自我摸索到住院区，看电梯人满为患，便亲身爬上七楼。她就好似身体充满了能量，永远用不完一般，冲向自己的目的地。
    在问过七楼值班处有没有车祸住院的病人后，她循着指示往重症区走去，就在转过重症区走廊口的时候，一声哀嚎从最尾的病房传来。她不可置信着顿住了脚步，直到里头传来妇人的叫骂声，让她想起了葛大爷妈妈的泼辣霸道时，她才鼓起勇气，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病房。
    当她走到病房门口时，正好看见了医生拉起白色床单把病床上的病人全部盖住……
    有那么一刻，她直想从身后的窗台跳下去，是因为过于绝望而让身体僵硬了，才让她没有将轻生的念头付诸行动。
    而里面已经生无可恋的妇人却不同，大喊一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起身便越过医生，冲出病房就要遵循前人想到的途径自杀，若不是正巧被人挡住窗口，过后这楼下怕是又要横尸一具了。
    挡住窗口的人柔声道：“你若是死了要死者怎么安息？！”
    熟悉的声音让蔡佳佳浑身一颤，她充满期待着回头去寻找，果真让她见到了那个让自己奔波劳累、跨越半张地图的人，她以为早已干涸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待后来赶上的医生和护士将妇人安抚下去，她终于迫不及待地将来人抱进自己的怀里。
    想要说什么，却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哑着嗓子简简单单地喊道：“明德……”
    “佳佳你怎么来了？”葛大爷用完好的单手抱住对方问道，语气里尽是担忧，“你不是在沈阳吗？”
    “我听到你住院我就……我就……”
    话还没说完，蔡佳佳身子一软，差点没倒向地去，她赶紧扶住窗沿，让自己稳定下来。
    “佳佳，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看到你没事，一口气松下来，有些头晕而已。”
    “这能没事儿？你可是孕妇啊！你怎么能这么火急火燎的，大人受得住，着孩子才几个月啊？”
    蔡佳佳听得抿着苍白的唇笑道：“还说你不管这小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来来，我扶你回我病房坐坐先，给你倒杯水，再叫医生过来看看。”
    “诶！”
    被葛大爷扶着回房的时候，蔡佳佳才得以空闲观察对方。葛大爷穿着普通的衣服，右上手臂打了石膏挂在肩膀上，能看得见的皮肤上、包括脸上都布满了或细小或明显的划痕，走起路来有些拐，洗的泛白的牛仔裤边破了个不小的洞，可以看到里头绑了绷带。
    观察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另一间病房。
    病房里，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坐在里头的病床旁，左脸颊有一块紫得发黑，左上手臂至肩膀都包得严严实实。他凝视着病床上看似正在熟睡的、同样有几处明显伤痕的人，如此专注，以至于任何人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宇彦……”
    蔡佳佳轻轻叫了一声，男人抬起头来，疲惫的眼神告诉蔡佳佳，他和一分钟前的蔡佳佳一样，快要崩溃了。
    “佳佳？你怎么来了？”问完，罗宇彦勉强挤出笑容来道：“一定是我家姥爷不放心，又给你打电话了吧？”
    他说完站起来往门边走，示意大家有话出去说，三人便转移到了走廊的休息区。
    刚坐下，蔡佳佳就忍不住追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说车祸就车祸呢？”
    “意外当然不一定，可是人为就保准会降临到指定的人身上。”葛大爷道，“佳佳你这么担心，应该是猜到了吧？”
    “我们明明那么小心，最近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为什么会……？”
    “那是因为致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我们手上，就被截获了。”
    “什么？”
    “说来有些复杂……”葛大爷将两堂兄弟怎么入伙入伙的经过简略一说，接着描述了三人怎么凑到一起搭车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我们就在这里了。”
    蔡佳佳听得瞠目结舌，竟无言以对。
    “我有系安全带，且也算练过，车子撞到河边时有所防备，只伤了半边手臂和腿，宇彦整只左臂都快废了，但好歹咱两昨晚进来的时候还醒着，而宇城……”
    葛大爷看看罗宇彦，不敢再说下去，后者目光微微闪烁，用干哑的声音道：“车祸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快二十四小时了，医生说，头部有阴影，可能是血块……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你为了保护他都快成残废了，这根本就不关你、不关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事，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葛大爷愈说愈愤懑，“我们现在应该更加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向始作俑者讨回他们欠下的血债！”
    似乎要给葛大爷助威，方才被安抚的妇人又哀嚎起来，把去世的病人送去停尸间的一行人从三人面前经过，引得三人瞩目。
    “送我们的司机死了。”葛大爷语气毫无感情的话让蔡佳佳再次愕然，他接着道，“我说了吧？我们要讨回来的，是血债。”
    罗宇彦的目光霎时间凶狠起来。
    “我听罗家姥爷说，小陆和赵尹的手机都打不通，不会是……”
    “我们也不知道，赵尹会铤而走险要宇彦把东西寄出来，还说‘只要寄出来就能发挥作用’，一定是一份对靳严非常不利的东西，很有可能和靳严的身份有关。”
    “不，不是，”罗宇彦插话，斩钉截铁道，“我和宇城出于好奇和担心，曾经千方百计运行了光盘，发现那是一个端口。即是说，赵哥不是想传递什么消息，而是想建立传递消息的渠道。”
    “赵尹能这么厉害？”蔡佳佳怀疑，“就算设计出来了，还不跟交友APP一样会被监视，我们都不敢在微信上跟小陆说实话。”
    “可别忘了，赵哥在程序设计上的天赋可是他人望尘莫及的，是因为家里只有赵妈一人，他没有经济条件才没能走上程序设计的道。”罗宇彦越说越显露些崇拜，然而崇拜过后仍旧只有悲愤，“可这个光盘已经不在了，而赵哥人也……”
    “不仅如此，”葛大爷道，“这么严重的车祸，一死两伤一昏迷，可到现在都没有警察来调查，也没有媒体来追问，我本该去军区报道已经迟到，我的手机完好却也还没有人来询问，可你，蔡佳佳，你却被叫回来了……他是要一网打尽吗？”
    “我……不是这样的……”蔡佳佳不愿大家一起消极，劝说道：“可是你们活下来了，那就说明还有希望不是吗？小陆和赵尹一定也……”
    “小陆和赵尹……我们打不通他们的电话，外界也打不通我们的电话，他们……他们真的没事吗？”
    ……
    “哈秋！”
    “哈秋！”
    两个喷嚏一左一右响起，中间的人被吓得浑身抖了一下。
    “两人一起打喷嚏，难道背着我有一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打个喷嚏怎么了，谁打喷嚏能忍得住？”
    此时夜幕重重，清凉的微风吹拂而来，让中间的人禁不住合了合衣裳，后对左边的人道：“起风了，大概要变天了，小陆你先回去吧。”
    “也好，明天开始要去新的林场，我早点回家准备准备。靳严你也早点休息，别叫牛妈妈操心。”
    “知道啦！”
    说着，靳严送小陆出门，到了门口，靳严又不舍，把小陆拖回来再作吻别。一吻过后，小陆很不好意思地看看还在场的第三人，道了别后欲红着脸仓皇逃去，靳严又说还有东西给小陆，不等小陆回答便往内廊走去。
    剩下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分外尴尬。
    还是小陆主动道：“谢谢你，赵尹，你是我边第一个知道靳严的事情的人，谢谢你肯接受我们。”
    赵尹心道哪里是他肯接受，而是迫于靳严的淫威不得不从罢了，总有一天等他把靳严给铲除了后，定要还小陆一个清白的人生。
    他故作宽容道：“这是你的选择，既然如此，我自然会尊重你，只是……你会喜欢靳严，让我很吃惊罢了，你看上去并不是会跟靳严这种性格的人走到一起的人。”
    “其实我自己现在也还很迷茫……”小陆虽嘴上说着迷茫，脸上的神情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福，他道，“我会慢慢去了解这一切的，希望大家能给我时间。”
    “嗯，你不觉得困扰就好。”
    不一会儿，靳严抱着一个大盒子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小陆光是看到对方这个模样便快乐得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他问道：“这是什么啊？”
    靳严一把把东西塞小陆怀里道：“上次你不是说这个欧洲牌子的锅子你很试试看，但是到处都断货了吗？我这不刚好有朋友有渠道，就让他给你弄来一个呗！”
    “真……真的？”小陆分外欣喜，想要立刻打开盒子时又脸红着推辞道，“这么麻烦的事情，肯定破费不少吧？不行不行，还是不要了吧。”
    “傻啊你，东西都已经拿到手了哪还有不要的道理？况且……是你说这个锅子做蟹肉煲会很好吃我才不辞劳苦去弄回来的，你下次做给我吃就当犒劳我啦！”
    “嗯……那好！”
    两人又再痴缠一阵，直到赵尹白眼都要翻到脑子里去，靳严才依依不舍地放小陆离去。
    “他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赵尹以防万一，多问一句。
    “这段日子马哥会在我身边布防，和我有关系的人也会纳入范围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也别小看了马哥。还是趁小陆走了，你也快汇报了回去吧，太晚了，地头蛇也会不够睡眠的。”
    “我可没有小看他们，这群地头蛇把那些老外看得可算紧的，你怎么培养的群众演员啊？”
    “你说呢？”
    靳严露出狡黠的笑容，让赵尹感觉到极大的恶意。
    “废话少说，赶紧汇报。”
    “马哥说你推测的是对的，默里这次来的目的很危险，他不断寻找道上的门路，企图聚集商家，可合约的货量却远不是短时间内能制造出来了，就算是你那个什么鬼制药集团也不行。我告诉马哥你的意思是默里要么是来复仇，找出陷害他们兄弟的人干掉，要么是筹集资金后一走了之挪为他用，而马哥觉得按照这些日子的动向，后者比较有可能。哦对了……”
    赵尹从衣服的内口袋抽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打开后递给靳严道，
    “这些是已经上钩的买家，还有正在联络的买家的名单，马哥问你要不要拦截。”
    “都是非法商人，拦个屁，他们爱死去死，让马哥继续监控默里动向，你也好好记住紧急联络点就好了。”
    “是。”
    赵尹应罢，收拾了公文包准备要走，出门时还是很好奇回头问道，
    “师傅，您就这么放心，让我什么都知道？”
    靳严耸耸肩，道：“我也不太清楚的哦！不过你不能否认，你喜欢干这些，不是吗？”
    赵尹皱眉垂眸，不知如何作答，末了，摆摆手道了别，关门而去。
    

    作者闲话：

    坑司機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