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一声怒吼从周鼎口中发出，吼完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一旁的郁瑶忙上前拍背顺气。周樊低头跪在两人面前，神色阴沉。
    “小樊，你刚刚是开玩笑的对不对？”郁瑶打圆场道。
    “不是。”周樊坚定地重复道，“我喜欢叶予。”
    这一幕的发生全都因为周樊和海斩的争吵被周鼎听了去，此时海斩也不好说什么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说他了。正好给周樊一个警钟，免得他真陷进去了。
    “混账！”周鼎上来就是一脚，结结实实踹在周樊胸口，“这种话也能说出口！你怎么可以喜欢一个男人？”
    “同性恋并不违法，是你太古板了！”周樊反驳道。
    “小樊，快别说了。”郁瑶无奈跺了跺高跟鞋，“你是想气死谁吗？”
    周鼎缓过气，两步冲到海斩桌前，拍着桌板道：“不允许让这小子去第九区！给我把他送到前线！死在战场上都比跟男的混在一起值！”
    “周老消消火，周樊还年轻，现在年轻人总爱弄些标新立异的事，您也别当真。夫人，你劝劝周老，我劝劝周樊，正好第二区需要我们派军队支援，他借此将功赎罪，不然弄丢S级通缉犯的处分还是很大的。”海斩起身劝说着，把周樊拎了起来，拍拍肩示意冷静。
    “麻烦您了总帅。”郁瑶凭着周鼎的妻管严属性，硬是把人带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周樊两句。
    待二老离开，海斩叹口气，倒杯凉水递给周樊：“人跑了，我还没追究你就先气，而且你以为追到第九区就能把人抓回来？虽说为什么尤塞克之前没动静，但现在人跑了，他肯定要护着。”
    周樊没立刻做出反应，而是沉默的握着纸杯，唇形几乎被抿成一条线。这个模样比海斩怕的无理智要好很多，他这才接着说道：“你还年轻，爱情——姑且算作爱情，对你还是太复杂了，但强扭的瓜不甜这话你也听过，就算你真心喜欢叶予，也不能硬来。你在战场上知道埋伏下套，怎么到了情场就只会一味横冲？动点脑子吧，傻小子。”
    “第二区我去，我爸妈交给你了。”周樊一口喝完凉水，黑眸恢复平静，将纸杯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去。
    他突然想起靳缘揪着他打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和靳决彻有个屁区别？
    是没区别，一样的恶劣与幼稚。周樊现在才想明白，他选的是下下策，其实一切都不至于弄成这般糟糕，也不至于牺牲叶予对他仅有的好感。
    短暂的后悔挥之即去，周樊信的是“胜负乃兵家常事”，这场他输了，下一场，刚开始。
    青灰色的天空几乎压在头顶，第二区的天气预报说会下雪，大雪转雨夹雪，气温是零下七度，风削在脸上像刀子。
    指挥室内坐着三个人，第二区的总帅简功自然不会少，他这段日子基本没出过指挥室，神色稍显疲惫，身上的灰色军装整整齐齐穿着，连手套都没摘过。一旁黑色军装的是第三区领军上将周樊，他于两日带兵抵达，昨天下午支援军正式全员驻扎。没怎么休息，但精神很好，手上抓着一叠纸，目光在地图上游走，不知在想什么。
    抑郁的气氛并不影响第四区的蒲越上将，他懒洋洋的瘫在转椅里，百无聊赖的翻看战况。如此不走心，简功也懒得说他，毕竟第四区的军队实力是上三区中最薄弱的，他们的精力都投在经济发展上，这次调来的兵力还不如支援的物资价值大。只要蒲越这个官二代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成，不指望他能有什么作用。
    现在这个战况不容乐观，下三区的兵太猛，战线被打到第二区的D市中央，再这样下去，第二区得从四个市变成三个市了。
    “看下三区军营动静，最早明天，最迟三天后，肯定要继续打。我分析过了，下三区空军力量薄弱，这次我们可以主用飞机进行轰炸，不过尚不知敌方的防空武器如何，先派小队侦察机去试探，周樊，你觉得怎么样？”
    “有对空的。King-S06就是，但我估计下三区的数量不会多，应该只有两三个。”周樊用电脑调出一份不完整的数据图，转给简功看，“稳定性差，而且其中的部分零件过于复杂精细，给我们造都困难，更别说落后的下三区。一炮就能把飞机轰成渣渣，同样，如果出事，也能把它附近一定区域的事物轰成渣渣。尤塞克不到必要时刻不会优先选择它的。”
    “这个……你怎么弄到的？”简功疑惑问道，甚至有些吃惊。
    “抓到的间谍给的口供。”周樊随口瞎编，说实话，这个谎话实在没什么水平，但这张数据图给的很巧妙，只有粗略的属性，并无细节，恰好吻合一个间谍应该有的情报。
    不过，让周樊心脏抽搐一疼的也是它的详细性。连这种尚待完善的武器都坦白交出，当时叶予恐怕是真的想用它做个了断。正如他自己说的——我可以给你，权当结算的报酬。
    “那你的意思是？”
    “不用试探，直接轰。”
    直升机的螺旋桨还在旋转，掀起的强风从门内灌入，嗡嗡不止的噪音冲击着耳膜，率先跳下的朴珩回头正巧看见靳缘轻松落地，金发在风中漂浮飞扬，稍显凌乱。
    “小心点啊。”靳缘扶住跳下没稳住身的叶予，问道，“崴到没？”
    “没。”叶予足尖点地活动两下脚腕，并无不适。
    又有十来人从另外的直升机上跳下，这就是叶予此行的规模。很明显，叶予不再信任尤塞克。
    “纳什尔少爷，恭候多时了。”迎面而来的女人是昆德拉当家人——芙娜，大波浪的金发耀眼的与靳缘有一拼，紧身黑皮衣勾勒出丰腴的身材，高跟鞋夸张的高度下，身高比靳缘还多出点。
    “麻烦你了。”叶予淡淡回道。
    芙娜笑着领众人上车，这可是军用机场，备用车自然够，停了四辆在路边，清一色越野车。
    不见尤塞克，叶予大致明白了缘由，便问道：“今天又开战了？”
    “是的，新的物资昨晚抵达前线，现在应该打起来了。”芙娜在前座回道，递了一盒打开的烟，“来一支吗？”
    叶予不抽烟，但靳缘抽，他抽了一支出来，目光落在紫色烟蒂上黑色的吻印，问道：“‘摄魂怪’不是停产了吗？”
    “只是不对外销售而已，但想要的话还是能买到的，我可以送你几条。”芙娜打开窗户，点上烟后缓缓吸了口。
    摄魂怪的口味很苦，混着烟草的辛辣，带来的是极度的阴郁与压抑，像是被摄魂怪吻过一般。因为一些事故，所以有“自杀之吻”的别称，早些年就被禁产了。
    靳缘慢条斯理也点上烟，咬在嘴里，含糊回道：“这倒不必破费了。”
    尽管开着窗，但两人的烟味依旧重，叶予罕见的没恼，他看着靳缘嘴里叼的烟，想起一个人——楼纸。
    一行人在这座城市的雷格木家宅暂做等待，叶予坐在沙发里用平板看下三区内部的情况，偶尔喝口鎏金瓷杯中的红茶。另一边靳缘和芙娜聊得很愉快，话题涉及各种烟酒奢侈品，这让叶予略佩服，靳缘真是和谁都能谈起来。
    不一会，朴珩叩门回来了，叶予抬眸看去，他点点头以作回应。叶予放下心后，往沙发里更陷几分。
    他此行除了与尤塞克会谈还有回收自己的东西，叶予在这研究的资料都在第八区中心市的雷格木所属研究所中，朴珩不可能亲自离开，于是安排了人去研究所销毁资料。叶予的私人办公室需要指纹，也可以用备用密码，于是那人顺利进入，将电脑内的或是纸质资料全部清除。
    叶予回味着唇齿间红茶的微涩，目光依旧落在平板屏幕上，心思却在惦记上三区的那个黑色磨砂U盘。
    留在那终究不安全，况且自己也需要，得找机会把它拿回来。
    瓷杯底座在矮桌上轻碰出声，恰时有铃声响起，芙娜接起电话，应答几句挂断，看向叶予，神色难看还强作笑颜：“非常抱歉，纳什尔少爷，尤塞克在医院抢救，恐怕暂时来不了。”
    “抢救？”叶予反问着皱眉，“发生什么了？”
    “具体我并不清楚，我们不如去医院……”
    “好。”
    于是一行人直接赶往雷格木的专用医院，芙娜的急切模样让叶予和靳缘都有些诧异，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眸中的意思——这个反应绝对不是普通关系啊。
    在芙娜的带领下，能进去的也只有叶予一人。其余人都被拦在一楼，靳缘倒是不在意，买了两杯速溶咖啡，和朴珩在楼下等候。不过朴珩的平静让靳缘略感意外，他用手肘撞了人一下，手中咖啡微漾，一滴未漏。
    “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
    “叶予一个人上去，要是出什么事，你收尸都没得收。”靳缘将纸杯凑到嘴边喝了口，右腿横搭在左膝盖上，坐姿格外舒坦。
    “尤塞克的心腹属下都是老一辈的，知道分寸。”朴珩微躬身，手臂撑在腿上，慢慢喝着滚烫咖啡去寒，不紧不慢解释道。
    “噢？”靳缘饶有兴趣的挑挑眉，“这么说，叶予有后台？硬到雷格木家都不能动他？”
    朴珩没做声，从靳缘的角度看去，他合身西服包裹的厚实身躯像座石雕。
    “也是，没点资本的话，他也不能这么嚣张。”靳缘随口做个结语，目光一垂，开始玩手机。
    “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朴珩蓦然问道。
    靳缘头没抬，漫不经心回道：“因为无聊啊，觉得会有什么好玩的事在等我。”
    “玩丢了命也不怕？”
    “难不成你惜命？”
    问话没有回答，靳缘却能感觉到沉默中的否定意味，于是轻笑一声：“那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