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千里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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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唐祁给孔兰郗喂下最后一勺解药,他终于松了口气。
“阿祁,今日你应该也累了,兰郗就交给宫人们看顾吧,你早些休息。”对于闵安慈而言,孔兰郗不过是一枚棋子,他不能死,只是因为古怀瑛不想他死,实在不值得唐祁耗费太多的心血。
唐祁点点头,视线却不禁转向流茗,这颗棋子埋得还真是深呐。这些年,自己可一直把他当成左臂右膀啊!
闵安慈注意到唐祁的目光,问道:“最近海晏宫人手不足,倒是你寒梅小筑的人多的是,阿祁可否割爱,将流茗借我一用?”
“自然可以。”唐祁想也不想便答应了。若流茗真的有异心,也不能留在身边了。若是无辜的,闵安慈肯定能放他回来。不过,他拉住了闵安慈的袖子,“哥,若不是古御人,兰郗也不会遭此罪,为何到现在他都没有来看一眼,难道在他眼里,兰郗就只是一个饵,他都不在乎他的生死的吗?”
“阿祁,”闵安慈握住唐祁的手,“在你眼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古家哥哥就是如此冷血的人吗?”
唐祁咬着唇,没说话。
“杀手虽然被慎刑司带走了,但他肯定是大明宫里的人,只要查,就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大郎憋屈了这么多年,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他必须抓紧时间,才可能抓出幕后黑手。而且,”闵安慈看了眼依然昏迷着的孔兰郗,“大郎选择他,是因为他的武艺在你之上,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他一直将兰郗保护得滴水不漏,却在今日疏忽了,你可知为何?”
“难道,是因为,太华真人?”
“不错,兰郗是去拜见真人的路上被袭的,你也知道真人护短的性格,他肯定会插手的,也一定会给兰郗一个公道。”闵安慈拍拍唐祁的脑袋,“放心吧,不会让孔小郎君受委屈的。”
唐祁点头,可是,公道怎能抵消掉兰郗差点丢掉性命的委屈?
闵安慈怎么不知道唐祁在想什么,自己这个小舅子太过良善,家里也保护得好,未曾接触过内宅的污糟事。在大明宫待了也有两年多了,依然如同张白纸。在宫中还好,还有自己可以护着,出了宫嫁了人可怎么办呢?不过那已是七八年之后的事了,眼下,该操心操心如何将宫中的魑魅魍魉给连根拔起!
疼!
浑身的骨头好像被无数根针穿透一样!
难道自己是死了吗?是在忍受阴间的酷刑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慢慢缓解了。孔兰郗的意识也慢慢恢复,他记得,自己好像在走出慎刑司没多久就昏倒了。那现在,他在哪儿?
他努力地睁开了双眼,视线有些模糊,好像不是自己的房间。有个人趴在床边,是谁?孔兰郗想侧过头看清楚,但颈部的肌肉如同石头般僵硬,他连侧头这个简单动作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他只能盯着帐子顶上的花纹出神,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想了半天,孔兰郗觉得也许就只能是季渔阳当时说的,先皇要清除掉古怀瑛身边所有的暧昧者。古怀瑛是个严谨的人,如果真的把他放在心上,那绝对不会出现让他一个人独处的机会。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古怀瑛鱼线上的饵!
多么简单的道理啊,孔兰郗想叹口气,但还没苏醒的肌肉没法配合。倘若他把季渔阳的话放在心上,那么他就应该早早明白一个高高在上的御人大人为何会如此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侍?当然是这个小侍有利用价值。
自己太天真了,大明宫从来不存在什么人间的真善美,从来就如同铸造宫墙的泥石,冰冷而丑陋。
恨吗?孔兰郗不知道,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丝毫不能动弹,他有点想家了。
“兰郗,你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季渔阳!
孔兰郗想要喊出季渔阳的名字,但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巴。
季渔阳抓住孔兰郗的手,“别担心,夏医官说解毒后会出现这种情况,过几日便好。”
季渔阳将孔兰郗抚着坐了起来,将被子掖好,才坐在床榻边说开始叙说这几日的事,“前几日听说你中毒了,我可急坏了,但寒梅小筑我又进不来,只好天天在围墙外面转,差一点就被侍卫当贼给抓了。”
孔兰郗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还好,这深宫中还有人惦记着自己。
“幸好,祈公子知道我是你好友,恰好寒梅小筑又缺人,便将我从华善阁调过来,这下,我们又能在一起了哦!”季渔阳开心地笑了起来,脸狭上两个酒窝俏皮地露了出来,“以后呢,就让我好好保护你吧!”
就你,一个吃货……孔兰郗在心里默默吐槽,但僵硬地嘴角却稍稍弯了起来。
在季渔阳的照顾下,孔兰郗的四肢渐渐恢复了力气,发声也恢复了正常。
在季渔阳聒噪的描述中,他才知道唐祁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他。而这几日,除了清醒的当天见了一次唐祁,孔兰郗就再没见过那个高冷地祈公子了。其实,孔兰郗很庆幸唐祁并没有出现,因为那天唐祁出现得也太凑巧了一些。古怀瑛的计划他也许没有参与,但他肯定是知情的,可他从来没有向孔兰郗透露一丝一毫,虽然能理解唐祁袒护闵安慈他们的想法,但孔兰郗还是介意的。如果,唐祁一直看着他一步步踏入陷阱而袖手旁观,那么孔兰郗可以向憎恶古怀瑛那些不将人命看在眼里的权贵一般憎恶他。但唐祁偏偏在他掉下深渊时拉了他一把,所以,孔兰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间屋子的主人。
当孔兰郗终于可以不用季渔阳的搀扶就可以下地行走时,来了一个他一点也不想见的人——古怀瑛。看到他,孔兰郗就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明明别人把自己竖起来当靶子,却还傻乎乎的感激他。
古怀瑛一个手势,有些不放心的季渔阳还是磨磨蹭蹭地告退了。
只剩下两个人的房间瞬间充斥着让人窒息的安静。
孔兰郗看着窗外,这个男人来干什么?让自己替他数数这场交易他赚了多少吗?
古怀瑛却在孔兰郗的床榻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仿佛没注意到孔兰郗对他的漠视,说道:“杀手是和贵君安泽派的,流茗也是他的人。但花砚却是万俟长嘉的人。这次是我高估了万俟长嘉,他竟然愿意和安泽合作。”因而未能护你周全。最后一句,古怀瑛没说出口,他想,就算他说了,孔兰郗也只会以为他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哦,”孔兰郗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不会有下次了。”说完,古怀瑛站起身,走到床前,将一封信放在床头,“也许你不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但在这深宫之中,有些东西,只有权利才能办到。”
直到古怀瑛走了,孔兰郗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伸手将信拿起,才看到上书“吾儿亲启”,落款竟是孔笙,这是孔县令的名讳。连忙拆开,陌生的笔迹,但一行字却让孔兰郗的眼泪夺眶而出,“耶耶与阿娘风寒已愈,勿念。”孔县令和她丈夫根本没有什么风寒,那么信里说的应该便是在他离开时还昏迷不醒的亲生父母。在大明宫的很多个夜晚,孔兰郗总会在噩梦中惊醒,他很怕等他走出大明宫,迎接他的家里再也没有挂念父母,此刻终于知道些消息,孔兰郗不禁捂着眼睛哭了起来,连日来得委屈也在一瞬间随着泪水宣泄了出来。
回来的季渔阳看到在床上独自痛哭的孔兰郗,小跑地赶到床前,“这是怎么了?古御人他怎么你了?这些个贵人……”
话还没说完,孔兰郗就扑了过来,抱着他的腰继续嚎啕大哭。
季渔阳无奈地摸着孔兰郗的头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大明宫的内宫,除了紫宸殿,最大最奢华的便是景元殿。而景元殿的主人,便是贵君之一的熙贵君万俟长嘉。
熙贵君乃永安侯之子,进宫后便备受女皇宠爱,女皇去世时,他也不过才一十八岁。
未及弱冠,便是一殿之主,而且掌握着大明宫近一半的势力,古怀瑛从来没小看这位对手。但他没想到的时,万俟长嘉竟然会配合平民出身的安泽,甘愿帮他对付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侍。古怀瑛觉得这是安泽的荣幸,但很显然,安泽并没有这种觉悟。
安泽气急败坏地冲着万俟长嘉怒吼,“要不你手下的那个花砚无能,孔兰郗早就归西了!现在好了,寒梅小筑的钉子全被拔了,我连孔兰郗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万俟长嘉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酒杯,丹凤眼连余光都没施舍给安泽,“若不是那个无能的花砚,那个孔兰郗还活蹦乱跳呢。”做了个让小侍送客的手势,“你且先回去吧,时机到了,孔兰郗仍你处置。”
安泽还欲再说,但大明宫的小侍已经侍立在一旁,等着送客了。
作者闲话:
看在本章很粗长的份上,米娜桑赏小的几根枝枝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