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二次发生关系，是在他租住的公寓里。
    就在那个冬天，他与舍友一同返校的那天夜里，结束聚会后他重新回到学校，在杜思蘅的宿舍楼下拨通了他的号码。
    几分钟后，杜思蘅束着长发，一袭风衣出现在他面前。在黑夜里，依旧美得耀眼。
    对这次重逢，他们都没有太多准备。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回避了那个夏夜发生的事情。在冬夜的校园里他们走了很久，聊了许多不痛不痒的话题。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宿舍的门禁时间。
    他们站在关得紧紧的栅栏门前，杜思蘅正要去敲门，程岸阻止了他。
    “去我那里住一晚吧。”他淡淡地邀请。
    那一瞬，杜思蘅的神情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程岸的公寓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舒适。问题是，这间单身公寓只有一张床，被褥也只有一份。
    寒风在屋外呼啸，熄灯后，两人各据床铺的一端，中间隔出了一个开阔的空间。
    程岸知道杜思蘅没有睡着，他看着杜思蘅背向自己的身影，那柔顺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在月光下散发着清香与光泽。
    他忍不住轻轻抚了抚几缕发丝，他注意到杜思蘅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为什么留长发？”他在黑暗中发问。
    杜思蘅的声音低低的，很柔和：“有人说，我长发好看。”
    “留了多久了？”
    被子发出窸窣声，杜思蘅翻了个身，与他在黑暗中四目相对：“半年了。”
    程岸不由得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就算没有酒精的翻涌，这张脸在月光下也足够明艳媚人，让人意乱情迷了。
    终于无法克制，他吻住杜思蘅的唇，并再度将这个美到极致的人压在了身下。
    尽管没有明说，但此后，他们一直保持着那种心照不宣的关系。杜思蘅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到程岸的公寓里住上一个晚上，程岸不想这段关系暴露，因此他们不怎么外出。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在公寓里，或是一起看电影，或是做爱。
    程岸非常迷恋他的身体，这一点杜思蘅很清楚。或者说，程岸只是迷恋他的身体。
    这个此前在告白时如此明确地表示过自己‘不喜欢男人’的人，竟然会如此渴望另一个男人的身体，真是一件奇事。
    杜思蘅的头发越来越长，脸庞也越来越秀丽妩媚。
    在他与程岸维持这段秘密关系一年后，他发现程岸有了一个女朋友。
    那是在同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实习生，长相清秀甜美，是程岸一贯喜欢的类型。程岸没有刻意向杜思蘅隐瞒这个女友的存在，他甚至会当着杜思蘅的面接听她的电话，称呼她为“宝贝”，“亲爱的”。
    杜思蘅一开始还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没办法永远做一只驼鸟。
    他不能忍受程岸无视自己的感受，一边另一个女人交好，一边若无其事地与他做爱。
    仿佛他只是泄欲的工具，只是供人摆布的玩偶，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为了断绝这种关系，彻底斩断自己对程岸的妄想。他参加了学校的一个交换生计划，前往法国读服装设计。
    有三个月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忘记程岸。就在他全力专注于学业，慢慢从那段关系中走出来时，程岸却突然飞到了法国，来到了他寄宿的公寓楼下。
    几乎是一见面，程岸就抱住了他，疯狂诉说自己对他的想念。
    先爱上的人，在爱情中永远处于弱势。更何况在他们之间，杜思蘅一直是一厢情愿的那一方。
    毫无疑问，杜思蘅再度被攻陷。程岸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在法国逗留了三天之后，他回到了中国，继续和他的女朋友热恋。
    那时，杜思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上的，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
    杜思蘅回国之后，程岸结束了与那位女友的恋爱关系。此后，他们有过几个月的极度甜蜜的时光，那段时间美好到杜思蘅几乎以为程岸已经爱上了他。直到他再度发现程岸与另一个女子的交往。
    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杜思蘅渐渐认识到，这个男人永远也不会爱他。
    程岸这辈子会无条件去爱的，只有他自己。